第90章 大結局(下)(2 / 2)
他湊到沈歲進的身邊,問她:「看見這一幕,有沒有覺得,我們生而為人沒有白來這世上一遭?」
沈歲進蹲下來揉了揉博士的小腦袋,仰望著麵前的人,那張被夕陽燙紅的臉,心情也像這顏色一樣沸騰且輕鬆。
「如果下學期永遠不會開學的話,我現在的心情能加倍的好。」
觀景台的風正好,吹得沈歲進披散的頭發,在空中畫出了風的形狀。
單星回嘆了口氣。
他以為她要一直逃避下去,不願意和他開口談這個問題呢。
下學期大四開學,他就得回港大完成最後一學年的課業。他算過的,刨去中間一個暑假,以及中間的大小長假,再加上大四下學期基本上沒課,這樣算起來他們分開的時間,最多隻有半年。
但要命的是,下學期薛岑和遊一鳴也得走。
這樣一來,沈歲進身邊一下就少了三個重要的人。唯一剩下的陸威,還是個愣頭青,最近沉浸在失戀的痛苦裡久久不能自拔。
單星回真是服了,每回隻要他一走,沈歲進身邊的人就上趕著東奔西走似的。這又不是多米諾骨牌,需要有連環反應踩踏嗎?
夕陽沒光了,把單星回的心情連帶著一起沉了下去。
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沈歲進,他挺後悔為什麼當初要跟單琮容去香港。他一丁點都不想沈歲進傷心難過。
陸威拎著一盞照明的馬燈過來,看出他們倆臉上不對勁,順帶把狗給牽走了。
陸威:「你們倆有話好好說,我們先去卸行李、搭帳篷、支燒烤架。」
單星回:「你們先放著,我一會兒就過去收拾。」
陸威瞥了他一眼:「你把我們公主哄好了再來,搭帳篷弄燒烤有咱們公主重要嗎?!」
低頭對倔在沈歲進腿邊不肯走的博士吐槽:「蠢狗,你爹媽談判呢,一會兒就把你判了,看看你是歸爹還是歸媽。沒眼色,都快成單親家庭的留守兒童了,還待這兒呢!」
單星回剛剛還被他整的挺感動,一下感激全部消失,又氣又笑地罵了他一聲「快滾」。
天幕下,星野昭昭,他們站在觀景台上許久都互相不說話。
說點什麼吧,逃避不是辦法。
單星回在心裡復盤了一遍腹稿,率先開口:「暑假快結束了,我回香港的機票還沒買。沈歲進,我知道你會難過,我也是。我們之間從來沒那股黏糊勁兒,彼此互訴衷腸說誰都離不開誰。但我心裡清楚,我離不開你,我也不想離開。這個離開的日子,從我們重逢那一天起,我們就知道會來臨。但我們很默契,這兩年誰都沒開口談——麗嘉過這個問題。」
情到濃時,誰願分別?
「薛岑和遊一鳴要走,你在薛岑個人音樂會那天,在後台把自己哭成了一個傻逼。那時候我也哭了,不過眼淚沒讓你看見,轉身擦掉了。我看見你為薛岑他們掉的眼淚,心特別痛,甚至不敢去想,如果下學期我走了,你會把自己哭成什麼樣兒?你想我的時候,我不在,這件事究竟會讓你多難過?我不懦弱,也不屑示弱,但隻要一想到你會因為我難過,我心裡就特別不是滋味,根本不願意去深想這些。那感覺……就他媽像我是一個欺負了你的大混蛋!我知道的,你在我麵前,會為薛岑哭、為遊一鳴哭、為陸威哭,但你絕不會為我而哭,你怕你的眼淚會成為我的負擔。」
沈歲進的麵前是暮色山海。
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其實早已淚流滿麵,但卻倔強地把臉朝著曠野,不肯讓他看見自己難過的眼淚。
她怕被拋下,就算知道這樣的離別隻是暫時的,但她還是控製不了自己的難過和委屈。
大學裡,畢業季就是分手季。可她才大三,都還沒大四呢,就要經歷友情和愛情的又一次失散。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壓抑的初中時光。
朋友和戀人,可以隨時離開,隻有她被留在了原地。
單星回知道她在哭,故意把她逗笑:「航空公司托運行李多少錢一斤啊?要不你減減肥,我把你打包一起運走得了。」
沈歲進破涕為笑,鼻涕都在氣孔裡吹出了一個小泡泡。
單星回掏了掏口袋,沒帶紙巾,乾脆就把身上的t恤脫了,給她擦鼻涕和眼淚。
「神經病吧!」沈歲進不要他的衣服。大晚上在山頂脫得上半身光溜溜,他還嫌自己不夠餵蚊子呢!
「你快穿上。」邊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脫了衣服要乾嘛。
單星回聞了聞自己的衣服,「沒餿啊,下午才換的,一路還吹著空調,沒流汗。你聞,還有肥皂的香味。」
沈歲進把他湊過來的衣服推開,自己從口袋裡拿出了麵巾紙,擦起了眼角的殘淚。
單星回見她有東西擦鼻涕眼淚了,就把t恤從頭上套了回去。
「我沒讓你不去呀,香港而已,又不是外太空。你去了外太空,我也有辦法去看你。」沈歲進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笑意。
單星回有點好奇,「我去外太空,你怎麼去看我?」
沈歲進:「我買一個太空飛船,逃離地球去看你。」
單星回:惹不起。她說買,還真有可能買,並且有那個錢買。
「老許不是要招你碩博連讀嗎?」沈歲進問他。
單星回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這事兒他壓根沒和沈歲進說過。
沈歲進白了他一眼,「你什麼密碼我不知道,銀行卡密碼、□□密碼、遊戲賬號密碼……變來變去就那幾個組合,有時候你還讓我幫你發郵件呢。老許在郵件裡給你發的,我都看見了。」
單星回趕緊撇清關係:「這是他一廂情願,我可沒答應他!你別急,我真隻去大四一年,一畢業我就老老實實回來你身邊。」
沈歲進眉眼燦燦:「我也要走,你回來我估計都不在了。」
單星回怔住:「你上哪兒?」
看見他的反應,沈歲進笑得特別得意:「你們都走了,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我也差不多得開始申請研究生學校了。」
單星回有點緊張:「你要回美國?」她回美國,好遠……
沈歲進昂起下巴看他:「為什麼是美國?就不能是香港什麼的嗎?」
單星回呼吸一滯,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讀研究生要去香港……?」
京大不挺好,這裡是她土生土長的地盤。在這裡,她既是公主、又是女王。
沈歲進憤懣地拽起他的胳膊啃了一口,「老許那麼牛,隻上大課,不帶研究生,平時悶頭隻搞學術,港大這都能容得下他,港大物理係他已經橫著走了。別人求不來的事情,你卻那麼輕易地拒絕掉,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答應他的話,這輩子基本上就是他的關門弟子了。他這兩年拿了多少獎,都快沖刺諾貝爾獎了!你見蔣阿姨回回來北京旅遊會老朋友,她哪次穿戴,不是一次比一次氣派?就今年五一來的那會兒,手上的祖母綠戒指大的喲,薛岑見了都想借去給她媽開開眼兒了。」
「但這不是你要去香港的理由。」她有自己的人生,沒必要為了他,選擇去香港。
就像當初他聲嘶力竭在單琮容麵前質問一樣:憑什麼你的人生選擇,要把身邊無辜的人攪和進去?
單星回太懂這種感受了。那種被迫的抉擇,甚至談不上是選擇,而隻是一種妥協。
一想起妥協這個窩囊至極的字眼,他一點不想沈歲進也被迫經歷。
這家夥可真倔啊!她去香港,是她心甘情願,況且又不犧牲什麼,怎麼他就不能成為她的那個理由呢?
「我要去,我想去。」就這麼簡單和霸道。
誰攔著都不行!
單星回挫敗的很無力,特別認真地和她說:「不許你任性胡鬧。你說你喜歡北京的氣候,乾燥不會老是陰雨連綿。香港又悶又熱,你會討厭的。」
沈歲進對著這樣一個犯倔的人,脾氣像非牛頓流體一樣,遇硬則硬。
她直接搬出了殺手鐧,她知道隻要她說出那句話,一直藏在她心裡的那句話,他就會頃刻間潰不成軍。
她太了解他了,永遠知道他的軟肋在哪。
「單星回,很多時候你的記性好到可怕。我跟你說過我喜歡北京,喜歡北京的氣候,喜歡北京的胡同和巷子,喜歡北京的大學,喜歡這裡的焦圈兒和豆汁兒……但你想過沒有,我之所以會愛上這座城市,是因為這座城市裡,住了我愛著的人們……」
她用特別的誠摯的目光,去滌盪他內心最後一寸堅韌:「一個人,一座城。我會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
從前她愛紐約、愛洛杉磯、愛夏威夷,因為那裡有她的爸爸媽媽,有她童年的足印。
但現在,她隻想好好愛身邊的人,愛那些真實可以把握的人。他們不活在記憶裡,不被想象出來的情緒所掌控,而是真真實實地存在在自己身邊,具象的人。
香港——她一定會愛上,因為那裡有她這輩子非他不可的人。
那天晚上,他們在天幕下燒烤、遊戲廝殺,鬧哄哄之後還組了一個安靜的交心局。
他們在彼此最美好的青春時光裡,互相訴說著喜悅和淚水。
舉起一罐罐的紮啤,敬繁星、敬夏夜、敬群山、敬自己、敬理想……
互相肩搭著肩、背勾著背,在山頂頌唱著青春的歌謠。
歲月真是美好啊,一個終生難忘的青春之夜,一個永遠不復再來的悲喜夢之夜,就這樣發生在玫瑰穀的山巔。
少年們滾燙而真誠的心,就像山間初升的旭日一樣光輝奪目。
熬過沉寂的黑夜,流過苦痛離別的淚水,你看,紅太陽又一次升起了。
日光朗朗,一切都是嶄新的樣子,溫暖、充滿希冀。
他們有理想、有朝氣,他們稚嫩卻充滿熱忱,他們還不足以成熟地成為時代的掌舵人,卻一定是每個時代最先吹起號角的揚帆人。
少年們鮮衣怒馬,時光在他們身上不會荒廢,隻會成為愛情與友情的絕對。
青春會失散,但刻在心間的夥伴不會。
這一次,他們揚帆啟程,勇敢地去擁抱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