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觀音禪院（1 / 2）
離了那蛇盤山鷹愁澗，玄奘師徒倆人小心翼翼地走了兩個月，倒也是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就是那猴子越來越懶，有時候繼續撬著頭箍，有時候愣愣地坐著發呆……
光陰迅速，此時正值那早春時候……隻見那山林錦翠，草木發芽；梅英落盡，柳眼初開……
這玄奘師徒倆人又趕了一段路，便見太陽即將西墜，更是加快了腳步。天色漸暗，他們見前方隱隱約約有房子似的……
玄奘便勒馬觀看，問道：「悟空，你看那裡是甚麼去處？」
孫悟空撓了撓腮邊，抬頭遙觀，但看不太清，便放下行李，躍上半空張望。隻見那山凹裡，有樓台影影，殿閣沉沉。便對著下麵的玄奘喊道：「師父，前麵有住處……看樣子，不是殿宇，定是寺院……我們趕快些，好在那裡借宿去……」說完，便跳下來，槓起行李，在前麵領路。
玄奘聽了，甚是高興，欣然從之。催促那龍馬，徑奔前來。終於又找到住處了，不用風餐露宿了。
他們沒走多久，便看到了一宏偉的寺廟。真是：
高山巍峨，雲霧繞山。
道路旁，樹木青翠，野草茂盛；山門外，飛鳥往來，彩虹隱現。
林間道旁鮮花朵朵，爭芳鬥艷；草地坪裡蟲鳴陣陣，此起彼伏。
路兩旁鬆篁迎客，蒼翠挺拔；道各邊檜柏作禮，枝葉蒼勁。
這台階宛延曲折，如長蛇盤旋；那樓閣遠近高低，似星羅棋布。
鍾鼓樓高，如一對衛士；那浮屠塔壯，似一把利劍。
寺內層層殿閣，錯落有致；廟裡選迭廊房，縱橫經緯。
禪音響起，如九天雷鳴；講經聲起，如龍吟虎嘯。
……真是一個好去處。但玄奘與孫悟空卻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再看了，趕緊上山入寺找地方歇息……
孫悟空放下行李，便想上去敲門，卻被玄奘攔住了。玄奘說道：「你這樣貌醜陋怪異駭人，性子又急又凶，定是又會惹出什麼禍端。還是我去敲門吧，你去收拾行李。」
孫悟空聽了，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低著頭，撓了撓脖子，低聲應了一下。便腳步蹣跚地磨磨蹭蹭去收拾東西。
玄奘則理了理衣服帽子，上前敲門。
「來了，來了……」沒多久，便有人來開門。隻見一眾僧衣光鮮、帽子倍兒新的和尚，從裡麵出來。他們為首的，看了看那一身破爛的玄奘，問道：「誰啊？」
玄奘上前行禮，說道：「諸位，貧僧有禮了。貧僧法名『玄奘』，大唐王禦賜法號『三藏』……乃是東土大唐而來的和尚，受大唐王禦旨去往西天拜佛求經……剛好路過貴寶地，因天色已暗，想在貴寺借宿一晚。敢問可否？」
聽到這和尚是受大唐王禦旨的，眾僧人身軀皆一震，額頭微微出汗。他們不敢再有一絲冒犯，紛紛回禮，說道：「原來是大唐來的法師，我等眼拙，失禮了……請裡麵用茶，借宿之事，好說好說……」
玄奘聽了，十分歡喜。終於不用怕風吹雨打了。他回頭喚道：「悟空，把行李拿進來，把馬兒安頓好。」
那為首的和尚，見玄奘還有同伴，但是又太遠，看不清，卻是不像人。便問道：「那牽馬的是個甚麼東西？」
玄奘臉色有點不自然，小聲地說道：「他是我新收的徒弟……他是個猴妖……請諸位莫要害怕……雖然他樣貌醜陋，卻是心地善良……但他的性子急烈，聽不得別人說他……請諸位擔待擔待……」
「哦？就一隻猴妖而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那些妖怪見了我們老師祖，還要上來請教一番……妖怪什麼的，我們見多了去了……你們進來就是。你要讓它莫亂走了……畢竟本寺的護法佛像。都是有加持的……如若傷了它，大家都不太好相見……」為首的和尚說道。
玄奘聽了甚喜，喊道：「悟空，快點。整理，歇息了……」那邊的猴子也應了一聲，加快手腳……
玄奘與行者隨著眾和尚過了山門，便見那正殿前掛著「觀音禪院」四字大匾。當即，玄奘便向眾和尚說道：「……諸位，貧僧屢感菩薩聖恩，未及叩謝。今遇此禪院，就如見菩薩一般，甚好拜謝……不知能否通融一下？」
那些和尚倒也好說，道：「香、紙等都在那殿裡，你自己取吧。別把殿裡弄髒了……」
「貧僧謝過……」玄奘低聲念了一句佛號，謝過眾僧。
孫悟空見玄奘要拜什麼觀音菩薩，便「哼」了一聲，獨自去餵馬和放行李了，也順手收拾了一下房間。
玄奘見孫悟空獨自走了，也就不去叫了。他獨自一個人進了殿裡，上了香，取出木魚、小槌和經書，正正經經地開始念誦起來。
等玄奘念完經，已有人分送齋飯來給玄奘和孫悟空。玄奘謝過，趕趕吃完飯，不敢耽誤眾僧晚課。
此時，太陽已近落完，卻還有多些光亮……玄奘剛出大殿，便見那後麵有兩個小童，攙著一個老僧出來。這老僧的打扮，看得玄奘目瞪口呆。玄奘自認還沒有看到過如此有錢和穿得如此名貴的和尚。
看這老和尚怎的打扮：
頭上戴一頂毗盧方帽，貓睛石的寶頂光輝，如沖天星辰；
身上穿一領錦絨褊衫，翡翠毛的金邊晃亮，皇族貴胄也是羨慕得很。
一對僧鞋攢八寶，如寶舟前行。讓人眼紅得很
一根拄杖嵌雲星，一看便是千年古木，讓人惦記非常。
從上到下一比，玄奘哪像是什麼大唐王朝的奉旨聖僧，說是哪個山旮旯出來的土包子和尚差不多。
這老僧是相貌也是非同一般：
滿麵皺痕，好似驪山老母；
一雙昏眼，卻如東海龍君。
口不關風因齒落，月要駝背屈為筋攣。
一看便是長生好福的修行人。
晚習的眾僧紛紛行禮：「師祖來了！」
「嗯。都很好，都很用功，繼續吧。」老和尚低頭說道。
玄奘見這老和尚活了這麼大的歲數，定有些本事。便不敢怠慢，上前去行禮，說道：「老院主，弟子拜揖。」
那老僧還了禮，又殿了殿內，各自敘坐。
那老和尚先說道：「適才聽小的們說，東土唐朝來個老爺，我本想趕緊出來，卻因年老眼昏，手腳不便……這才出來奉見……請老爺莫怪……」
玄奘連忙說道：「老院主，折殺我了……貧僧年幼無知，輕造寶山，不知好歹，恕罪恕罪……」
「不敢！不敢！」老和尚嚇得連連擺手。萬一玄奘和大唐官府說自己的壞話，那小命就丟了。又問道：「老爺，東土到此，有多少路程？」
「出長安邊界，有五千餘裡；過兩界山，收了一個小徒，一路來，行過西番哈咇國，經兩個月，又有五六千裡，才到了貴處。」玄奘說道。
「……也有萬裡之遙了。我弟子虛度一生，山門也不曾出去，誠所謂坐井觀天，樗朽之輩……慚愧，慚愧……」接著，那老和尚把話題一轉，說道，「聽說老爺收了一隻猴妖做弟子。看來，老爺的法力，定是通天徹地……」
「……這一切都是我佛的功勞……」玄奘聽到這話，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道，「……敢問老院主高壽幾何？」
老和尚說道：「癡長二百七十歲了……」
這剛
好被進來的孫悟空聽到了，它跳過來，說道：「哦？……這還是我萬代孫兒哩？……」
「啊！……」老和尚被孫悟空這麼一竄，嚇得一哆嗦。而且這孫悟空還尖嘴猴腮雷公臉兒，不像個人，更是把老和尚嚇得差點喘不過氣來。
玄奘皺了皺眉頭，瞅了孫悟空一眼，攔開他，說道：「謹言！莫要不識高低沖撞人……」
「不打緊。不打緊……看來，這位便是老爺的高徒……果然不凡，請坐……」沒多久，這老和尚便緩過來了，還吩咐眾人上茶。
「嘿嘿嘿……老和尚，你們這群人真奇怪，見了俺老孫居然不害怕……俺老孫倒是對你們這些人類，有些改觀了……」孫悟空好像見了什麼好玩事物似的，興奮的嘻笑個不停。
「茶來了，請兩位用茶……」老和尚讓人把茶水分好，然後又讓人去拿些糕點來。順便問一下外麵晚課的情況。
玄奘隻那茶托是一個羊脂玉的盤兒，三個杯子是法藍鑲金的茶鍾，和一個白銅壺兒，忍不住贊了一句：「好物件！好物件！真是美食美器！」
那老和尚連忙擺手，說道：「汙眼汙眼！老爺乃天朝上國，廣覽奇珍，似這般器具，何足過獎？老爺自上邦來，可有甚麼寶貝，借與老納一觀？」
玄奘一愣，笑道：「可憐！ 我那東土，無甚寶貝，就有時，路程遙遠，也不能帶得。」
「哈哈哈——」聽了玄奘的話，那些小和尚忍不住捂著笑了起來。
「休得無禮……」老和尚喝止道。但他自己也在笑。
這時，那孫悟空就有些不高興了，說道：「師父，我前日在包袱裡，曾見那領袈裟，不是件寶貝？拿與他看看如何？」
眾位僧人聽說袈裟，一個個笑得更樂了。
孫悟空有些惱了，叫道：「你們笑啥？」
「我等聽這位小老爺說，大老爺的袈裟是件寶貝，言實可笑。若說袈裟，似我等輩者，不止二三十件；若論我師祖，在此處做了二百五六十年和尚，足有七八百件！哈哈……那可就是失手打了兩位老爺的臉了……」老和尚喊道，「拿出來看看，讓兩位老爺看看我這些袈裟如何……」
玄奘和孫悟空自然明白那老和尚，是在他們兩個人麵前賣弄，嘲笑他們。孫悟空自然是不爽，而玄奘則是臉色平靜。
老和尚叫人打開庫房，抬來櫃子。沒一會兒，眾和尚就抬來十二櫃，放在大殿。此時大殿已下課，沒人念經。老和尚讓人開了鎖，兩邊設下衣架，四圍牽了繩子，將袈裟一件件抖開掛起，請玄奘師徒觀賞。
玄起身前去觀賞，隻見果然是滿堂綺繡，四壁綾羅！各種綢緞絲麻都，各種顏色也是錯落有致，還有一些是繡有八寶樣式或佛經典故的……就是不管能不能穿，敢不敢穿，就已是讓人驚嘆得很了。玄奘口中贊道：「老院主，果然讓貧僧大開眼界。」
而那孫猴子也是一蹦一跳地跳過去。這件扌莫扌莫，那件翻翻，都是一些多繡了幾個花樣、或多了幾花色的東西。他到是看不上這東西，說道：「都是些什麼玩意……磨手的磨手，滑的滑不溜湫，薄的就像是一張爛紙，厚的則像那些棉被，素的像鄉下老農，彩的像勾欄爭寵……嗬，都是些什麼東西……」
「你，好大膽！有本事，比一比！」觀音禪院眾僧大怒，都指著孫悟空的鼻子喝道。
「嗬嗬，比就比，誰怕誰？！」孫悟空並不怕他們。
玄奘一把行者扯住，悄悄的道：「徒弟，莫要與人鬥富。你我是單身在外，隻恐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