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1 / 2)
傍晚。
飛深城機場。
航班落地前,隱約還能看見雲層,天空密布的火燒雲,渲染得天際遼闊。
「各位女士先生們,我們即將抵達目的地,深城。深城當地時間是晚七點三十,氣溫是27攝氏度,謝謝。」
耳邊傳來空姐的播報。
叢京恍惚睜眼,望向安靜的周圍,感受上方的空調冷氣,還有點沒太清醒的倦意。
又夢到了。
總是會想起以前的事情。
和沈知聿的過去。
那些哥哥的好,哥哥的壞,總是環繞著,清清楚楚,難以磨滅。
距離他們和好已經過了一年,這一年,他們時而甜膩,時而異地,也經歷過互相小心翼翼,也曾互相共享愉悅。
沈知聿的主要發展地不在北京,很快就回去了,他們經常見不到麵,異地戀,電聯,靠手機感知。
現在她主要是有點空了,加上老家有事辦才飛回來。
辦事,再見見她的男朋友。
叢京瞞著沈知聿去紋身,是去年十月的事。
當時是陪同事出去,同事是個小姑娘,平時沒做過什麼特別的事,當時有點新奇就提出想紋身,隨便找了個圖案就去了,叢京在旁邊等著,一邊看紋身師準備工具一邊看店裡牆上的圖案示例。
她忽然問:「名字可以紋嗎?」
紋身師是個男孩子,看著秀氣文靜的,但一看手藝就比較精煉了,低著頭回:「可以啊,看你想紋什麼樣的。」
這男孩子乾這個好幾年了,手藝算是大神,她們挑了很多店才找這家的。
叢京又問:「疼嗎?」
對方說:「還好吧,看個人,一點小地方就不疼。」
叢京想到了什麼,她跟沈知聿和好那麼突然,也沒點什麼表示。
儀式感,或是特別禮物什麼的。
有時候她都覺得,會不會太草率,跟沒有和好似的。
她也想證明什麼的,證明她的想法不是毫無原因,她說喜歡也不是隨口玩玩而已。
所以,她拉開袖子,看了眼自己手腕上方唯一比較白的地方。
她說:「那給我紋一個知字吧。」
大小也不大,就那麼一點,當時是有點刺痛,灼燒感,叢京嘶了聲,很快也就好了。
男孩子看她這麼怕疼,看了她一眼,說:「不出意外,這個要留好久的。這麼怕疼還紋呢?」
叢京嗯了聲:「是啊,想紋。」
「是紋的喜歡人的名字嗎?」
她點頭:「對。」
對方又開玩笑:「那,萬一以後不喜歡了,或者分手呢。」
說完立馬發覺分手這個詞不好,又解釋:「我也不是故意說的,就是,比較中肯的問問。因為見過太多愛得你死我活的情侶,最後還是分手了,別人那紋身可比你這個麵積大多了,洗紋身,大片大片的,看著都心疼。」
叢京說:「應該不會吧。」
「那麼篤定啊。」
叢京笑笑,沒說話。
也不是篤定,就是覺得,也許就算哪天他們真的有可能分手了大概也不會消掉。
原來她總是恨沈知聿的,不肯跟他低頭,不肯認輸,總是跟他私下鬥智鬥勇,硬倔。
後來才發現,多年過去,以前覺得和解不了的事早就過去了。
壓抑不了,改變不了,做什麼也總帶著他的影子。
她始終記著好久以前,哥哥教她做作業,為了她的前途訓她。那個,和她之間純潔無瑕的沈知聿。
他說,我是沈知聿,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我不是你哥。
可也是他說,你來了我們沈家,在我心裡,我們永遠是一體的。
多麼矛盾自我的一個人,卻叫人記了那麼久。
所以,就算哪天會分手或是怎麼樣,留著就留著吧,也算是兩個人糾纏那麼久唯一的念想烙印——
當然,如果真的有可能的話。
飛機落地了,抵達機場後叢京去托運拿行李,打開手機,看到很多消息。
最上麵置頂的是沈知聿,他們兩小時前才聊過的,他出去鄰市談生意,跟客戶在吃飯,本來和她在討論今天準備去吃日料了。
叢京登機,他說了句:[寶貝。真想馬上回去找你。]
挺肉麻的。
把行李擱上她早就約好的網約車上,她才有空去回他消息。
在她飛行途中他給她發了好多消息,無非都是些和客戶吃飯之間發生的事。
[沈知聿:上飛機了嗎,開飛行模式了是吧。]
[沈知聿:我現在在看天空,總感覺飛過的每個航班都是你。]
[沈知聿:/圖片]
[沈知聿:今天你老公的晚飯,跟幾個大男人一起吃。]
[沈知聿:這家還入過米其林評分,蘿卜半生不熟,刺身也不大行,就是海膽照舊穩定發揮了。]
[沈知聿:三千一位,嗯,店家可以搶錢,還送了我一頓飯。]
叢京不約而同地笑。
[叢京:我到了。]
對麵隻停滯幾秒,畫風突變,從話癆瞬間正常。
[沈知聿:我去接你。]
[叢京:不了,你還跟客戶一起呢,又趕不回來。我也有事,今晚休息了,明天還得去辦事。]
[沈知聿:嗯,也行。]
他似乎還有點遺憾。
[沈知聿:真是恨不得馬上飛回來。]
[叢京:好了,你專心忙。]
[沈知聿:行。]
過了會他又發消息:[那你就不問我是和什麼客戶在一起嗎。]
[是男是女,不關心一下?]
頭一回看跟客戶一塊還這麼頻繁拿手機回消息的。
至於叢京,她早已放下手機上車,趁著這段時間打開電腦寫文檔,沒空回。
到了地方把電腦收起來,她拎著行李箱下車,本意是想拿手機付款,才看到一小時前沈知聿的消息。
[叢京:剛剛寫東西呢,所以你跟誰在一起,男生還是女生。]
[沈知聿:。]
[沈知聿:你有點敷衍。]
叢京隻能說:[在做事呢。]
[沈知聿:忙什麼呢。]
[叢京:一點雜事什麼的。]
[沈知聿:那行,你先忙,到了家密碼你知道吧。]
[叢京:知道。]
就這樣才結束了聊天。
到了沈知聿小區所在地,付了錢,叢京拿著行李箱上去。
沈知聿這兩年置辦的住所不少,公寓有,別墅大平層也有,他平時最喜歡住的還是隱私性比較好的小區,在這住了兩三年,就熟了。把密碼給了叢京,就叫她去了。
叢京跟沈知聿也不會客氣,畢竟談了這麼久也不用分什麼你我。
她把東西搬上去,看了看一塵不染的家裡還有一些裝修。
高大上是有,就是太空,他好像平時不常落屋也沒什麼東西放,顯得跟沒住人似的,也就裝修稍微漂亮點了。
房間沈知聿早就給她準備出來了,叢京把行李收拾好,接著發覺冰箱沒什麼東西,就拿了手機準備下去便利店買點水和夜宵。
外邊,景鑠剛把他朋友送到,把摩托車在路邊停好。
朋友說:「挺熱的,我去買點水喝,你要不。」
景鑠摘下頭盔,沒什麼神情:「去個洗手間,幾分鍾,等會我。」
便利店裡光線明亮,叢京選購了一點零食,外加便當什麼的,太晚了沒時間做飯,她隻能將就,又去飲料區準備挑點她平時和沈知聿愛喝的,結果轉個彎不小心撞到別人。
她說:「不好意思。」
「沒事。」對方準備過去,目光觸及到她那張臉時又驚訝:「等等,你是……叢京?」
叢京微微詫異,疑惑地看對方。
因為自己並不認識。
對方又說:「我,汪盛,大學同學你忘啦?我跟你一個專業的啊,就是二班的。」
這麼說叢京才有點印象,好像在公開課見到過,跟祝暨他們挺熟的。
她點頭:「嗯,你好。」
汪盛笑笑:「哎嘿,好久不見啊,這麼多年了,沒想到畢業了在這還能碰見。」
叢京彎唇:「嗯,是啊。」
她準備寒暄完就算完。
他又說:「對了,你跟我不熟,但是景鑠,他你熟吧?他是我好兄弟。」
叢京意外著點頭。
他又說:「就是那年文體周,景鑠還為了你打架呢,我們幾個印象可深刻了,所以看到你我才驚訝。」
說起這個,叢京不可避免偏了偏眸:「是啊。都過了。」
確實好久沒聯係了,原來聽說景鑠去參加了個節目,之前參與公益項目又去了拉薩小半年。
原來還聊過,可他那邊信號總不好,兩人工作時間又對不上,每次回消息的時候對方都不在,等對方回來結果都過一兩天了。
久而久之,他們也就沒聊了,就像一個普通的列表——
當然,關係肯定是比普通列表要好些的,畢竟那麼多年的朋友。
汪盛又說:「對了,他也在,剛剛說去洗手間去了,馬上回。」
叢京搖頭:「還是算了,我要走了。」
兩人道別,叢京拿著東西付了款也就離開了。
汪盛拿著東西去付款,景鑠過了兩分鍾才姍姍來遲,過來從架子上拿了包煙,丟過去,說:「這個也幫著一塊付了。」
汪盛付了錢,他抽出一根煙,汪盛說:「剛剛有個你認識的妹子來過。你絕對印象深刻的。」
景鑠低頭點煙,神色淡淡:「誰啊。」
「你猜。就那個特別純的。」
「前倆天那個追我的?」
「你再猜。」
景鑠懶得猜:「不想猜,要是她,不是都拒絕了麼,她又找上來了嗎。」
汪盛就樂。
「我還沒說是誰呢,你回絕這麼快啊。」
「那是誰。」
「就當初年級最漂亮的那個,大一的時候你還在寢室說那妹子真好看那個呢,叫什麼京的,你忘啦?」
聽到這個字,景鑠神情變了些,下意識抬頭,看對方:「叢京?」
「是啊。」
他捏煙的手忽而無措,轉頭往外看了看:「她回了嗎,她剛剛在這?什麼時候。」
「就剛剛,這是住宅區,應該是住這兒。剛走呢。」汪盛見他要出去,又攔:「哎,人都走遠了,你上哪追去,發個信息不就行了。」
景鑠才慢慢回神,低頭去拿手機,可上邊什麼消息也沒有,他和叢京上次聊天還是半年前呢。
她回來,沒有和他說。
景鑠一下有些清醒。
也是,回來就回來,專門和他說什麼呢,他們就是普通朋友,又不是情侶。
他煙也抽不下去了,拿著水出去,拿過頭盔,邁步坐到摩托上。
汪盛說:「你還單戀呢?」
景鑠說:「去你的,誰單戀,我這輩子不單戀。」
他戴上頭盔,保持著朋友麵前的倔強麵孔,可要係帶的一瞬間卻想到好久以前。
好像也是這樣的夏夜,也是這樣燥熱的晚上。
他送她到她住處樓下,他們貧窮落魄,互相陪伴。
他環著她,抱過她,聽她輕聲說自己很怕。
以前沒錢,剛出大學的時候他經常想,要是哪天自己有錢就好了,什麼都可以買,讓他們的生活質量能好一點,把什麼都買給叢京。
他還想要一輛摩托車,很炫酷的那種。
叢京不是說從沒感受過自由嗎,他其實想帶她去穿行在城市邊緣,去趕風,去任何地方,隻要是和叢京一起。
隻是,不會有機會了。
當初年輕氣盛,沒有珍惜機會,後來大家各自發展,他也沒告過白。回頭來,好不容易告白了,她又遇見了沈知聿。
以前總覺得大家肯定會一直聯係的,後來才知道,工作以後每天為生活奔波,哪有時間呢。
可是。
他也不想將就。
沒有人有叢京身上的影子。他始終記得原來他最落魄最貧困的時候叢京幫助他的、她說的每一句話。沒有人支持她,隻有她相信他可以出人頭地,說他的歌很好聽,他遲早會火。
在他最沖動的時候,也是她拉他回頭。
要是以後過日子,身邊不是這個人,還有什麼意義呢。
要走之前景鑠又問汪盛:「你是說她住這兒是嗎?」
汪盛愣了下,說:「是啊,或許是。」
景鑠沒吭聲,隻是回頭望了望位於左側的高檔小區。
翌日,叢京簡單收拾完事情,下午就回了。
沈知聿不在,這兩天他比較忙,大概晚點上高速回來。
臨走前他倆打了電話,沈知聿說馬上就回來給她做飯,叢京隻說不用,做飯太麻煩了,她想點外賣,沈知聿又和她商量那去餐廳吃,叢京沒回答,就要他專心開車,晚上回家了再說。
在沙發上坐著看了會劇,之後叢京換上衣服準備去樓下丟生活垃圾。
下了樓剛把東西丟進垃圾桶,沒想抬眼就看到一位不速之客。
看到景鑠的時候,叢京很意外。
他抱著吉他,穿著簡單的黑色短袖,坐在樓下花壇邊彈吉他,邊上有好幾個在家長陪伴下玩耍的小朋友,看了他,紛紛圍在這位帥氣的小哥哥旁聽他唱歌。
他正低頭調試著吉他,叢京腳步放慢,站那兒看了他一會兒,直到景鑠抬眼,兩人視線不期而遇。
「好巧啊。」叢京說。
景鑠把吉他放下,低頭和旁邊的小朋友說:「小朋友,你們先去旁邊玩,哥哥先和朋友說會話,好嗎?」
原來放盪不羈的少年,也有這麼成熟,對小朋友這麼耐心溫柔的時候。
之後。景鑠才拿著東西起身,說:「好巧,你回來了。」
「嗯,是啊。」
「什麼時候回的?怎麼也不給我發消息說一下,還是在這碰到。」
叢京沒緩過神。
「就昨天,你在這是……」
他解釋:「哦,這個,我在我朋友家玩,本來這兩天下午沒事做都下來彈彈吉他來著,就,確實意外。」
叢京當然不是說這個,碰到就碰到,原先確實很多朋友現在都住一個小區,沒什麼的。城區新樓盤就那麼些。
她說:「是啊,碰到老朋友還是開心的。」
「真的嗎,是開心嗎。」他輕笑:「那真榮幸。」
「嗯,我是昨天的飛機。太忙了,就沒有和朋友們說,準備過兩天告訴你們來著。」
「沒事啊。不過你住這兒,是你新買的房子嗎,還是?」
叢京說:「是我男朋友的,你也知道我不常回了,回這兒也不回幾天。」
景鑠了然地點頭:「哦,這樣。」
她沒說男朋友是誰,當然他也沒問。
能住這麼高檔地方的,想來想去也沒幾個選項。
沒什麼可說,她往外示意:「外邊有店,我請你喝咖啡吧。」
景鑠欣然應允:「好啊。」
老友見麵,氛圍自然隨和。
不用太怎麼端著,也不用太擔心尷尬,畢竟原先雙方什麼樣子不知道呢。
兩人端著咖啡在小區外寬闊的路邊走了會,沿著大道,乘著晚風散步。
聊天也沒什麼別的可聊,工作,情感,賺錢,沒別的。
他們互相告知了一些近況,臨了叢京也問了他感情狀況。
說起這個話題景鑠微頓,隻說:「還行,也快了吧。」
叢京問:「快了是什麼意思?」
他說:「嗯,差不多就臨門一腳的事,我爸也在給我相親呢,看了幾個女孩子,也許,大概,馬上,不出個幾年,總該快了吧。」
他說話跟打嘴炮似的,張嘴就來,你也不知道哪句是真的。
叢京說:「幾年,定一個要這麼慢嗎。」
景鑠轉頭看她:「是啊,畢竟要慎重挑嘛。」
聊了些事,又說到別的。
他們出神走著,路邊,沈知聿剛開著車回來,把著方向盤拐進去,眼角瞥見熟悉身影。
本來要進小區的,可他下意識踩了剎車。
車突然停下,後邊的車差點沒跟上節奏,直摁了兩下喇叭。
沈知聿盯著後視鏡的眼有些出神,不想仔細去看。
可都不用他再多仔細的看,那一秒的記憶就足夠他辨認。
跟叢京站在一起說話的,確實是景鑠。
和他在一起的,也確實是叢京,本人。
低下眸想了一會兒,沈知聿轉著方向盤拐出去,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停車,沒動,甚至是熄了火。
他坐在那兒,無聲地盯著站在店鋪前講話的兩人。
景鑠手插在口袋裡,看樣子輕鬆愜意,叢京溫柔內斂,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麵很舒服,看得出來是很相熟的舊友碰麵才能有這樣的氛圍。
沈知聿往口袋裡扌莫了包煙出來,胳膊搭在方向盤上,抽出一根煙,放到嘴裡含著,咬著,又去找打火機。
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