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大夢千年(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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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匹瘦馬跟在他身後,偶爾打一個響鼻,馬蹄聲與周圍不絕於耳的吆喝聲融在一起,一人一馬就這樣旁若無人地向城外走去。

這三天來,曹沫每天吃過早飯都牽著馬在太安城周圍漫無目的地溜達,有時出去半天便早早折身返回,有時直到月色高掛才回家。

看著太安城內熟悉的一草一木,曹沫感覺腦海中有些很重要的記憶在逐漸消逝。

起先的幾天,還能想起一些片段,記得幾個似乎很重要的名字,可是後來,不僅那些記憶碎片開始在腦海中模糊起來,那些為了防止忘記而故意寫在紙筏上的名字也越來越陌生。

顏淵……南…嘉魚……謝崇……袁蕪蘅………………朱子真、扶翼

……

夕陽逐漸落下地平線,那縷昏黃的陽光打在太安城城門樓的飛簷上,曹沫迎著那半個略顯紅潤的落日,將那張從懷中取出的信筏高高舉起,仰著頭讀上麵那些陌生的名字。

那匹棗紅瘦馬立在邊上,偶爾抬起頭來遠望,但是大多數時間都是在低頭啃食嫩草尖。

遠處城門樓上的暮鼓第一聲響起,城外勞作的農人開始三三兩兩荷鋤而歸,

曹沫在暮色中牽馬歸城,那匹性格溫順的棗紅瘦馬緊緊跟在它的主人身後,蹄子落在那些淺草中,似乎是察覺到小主人的失落,它的蹄子落地異常輕盈,每一步都盡量落在草葉上。

夕陽整個落下,曹沫感覺自己徹底忘記了許多東西,一些很重要的東西。

這一年,曹沫十三歲。

太安城,大薑王朝的京畿重地,既不會有西北邊塞的蠻族鐵蹄侵擾,又遇不上江淮地區的旱澇天災,生在這兒的人日子過得總是要比別處安穩富庶,

而投胎在官宦之家的曹沫自然也不例外,日子過得甚至比大多數人都要更加風生水起。

在曹慶之三十九歲這一年,這位在戶部二把手的位置上勤勤懇懇待了六年的曹侍郎,終於右遷接手了戶部尚書一職,從此曹家在太安城中的地位更是水漲船高。

早些年還算人來人往的曹家宅子,在這之後更加門庭若市。

在太安城二等紈絝中特立獨行的曹沫也就自然而然地榮升進了太安城一等紈絝行列,可是不知為何,這位本應該像其他公子哥一樣吃喝玩樂的尚書大人獨子,不僅沒有風流韻事傍身,還越發地深居簡出、愛惜羽翼。

這一年,曹沫十八歲。

邊關連年傳來捷報,北邊那個蠻橫的老鄰居又往北遷徙了多少裡,征北大將軍又從那些蠻子手裡奪回了多少土地。

一片祥和承平的大薑王朝南部各道又進獻了多少珍奇異寶,南部沿海哪些地方又出現了什麼祥瑞征兆,皇帝陛下又幸得龍子,喜悅之下又如何大赦天下,

這一切的一切,從曹慶之嘴裡說出,逐漸將那些家長裡短排擠出用餐時交談內容的範疇,成為曹家家宴茶餘飯後的主要談資。

大薑王朝一片蒸蒸日上,曹慶之不負眾望,對待官場事故越發熟絡,逐漸在那個高高在上的廟堂占據一席之地。

那張老舊泛黃的紙筏上,除了少數幾個名字還有一點點印象,其他的那些曹沫在看到時腦海中隻剩下茫然,像荒漠一般的茫然。

顏……淵……南……嘉魚……

這一年,曹沫二十歲,及冠之年。

逐漸的,在官場上如魚得水的曹尚書將目光轉到了肩膀越發寬厚的兒子身上,希翼著能將自己這些光宗耀祖的成就恩蔭到子孫身上。

「還會夢到那些東西嗎?」

每當曹慶之問起,曹沫總是先沉默一會兒,最後才彷佛後知後覺一般搖一搖頭。

本就無話可說的父子兩越加地沉默寡言,曹慶之到了嘴邊的那句「去考取功名吧」,也沒說出口,每每這時,總要曹母來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這一年,曹沫二十五歲,早已不再是少年。

站在太安城南城門外,看著逐漸落下的日頭,那匹棗紅瘦馬早已經老死,曹沫沒有帶一個隨從,孤零零地立在那片年年枯年年綠的草坡前,

他想要抬腳去南邊看一看,看一看某些似乎本就不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東西。

他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傷感,心口像被針刺了一般絞痛,可是很快,這股沒來由的感覺便消失了。

曹沫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麵,可惜,終究是不敢邁出南下的那一步。

這一年,曹沫二十七歲。

金榜放榜的日子,曹家宅子鑼鼓喧天,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連帶著整片烏衣巷都熱熱鬧鬧。

曹沫坐在高頭大馬上,身著那件大紅的狀元袍子,看著下麵喜笑顏開的人群,他突然感覺很傷心,感覺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還沒做,可就是記不起來。

袍子內襯中那張滿是折痕的紙筏,上麵寫滿了讓他感到陌生的名字。

童年時的那場夢,他終究是忘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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