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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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朔坐在上首,看了約莫一炷香的比試,就有些困了。

第一輪的質量參差不齊,遇上不錯的,倒有幾分看頭,但更多的是平平無奇,勉強相抗。

薑朔索性從袖中抽出自己帶來的書,閒閒看了起來。

看了一會兒,薑朔忽然聽見前方傳來驚呼聲。

抬眼一看,原來是正中的台上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比拚。左邊是一位瘦削的修士,使得一手好劍法,在法術加持下招招狠厲,速度快得薑朔都要看不清他的動作。

而右邊的那一個,是薑朔不久前才說過話的白衣少年。

與對手不同,這少年瞧起來壓根不會劍法,手裡那把普通的劍被他當成拐杖,在對手襲來的時候勉力支撐後退。

盡管處於劣勢,他卻仿佛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神情淡定近乎冷漠,躲避的身形巧妙絕倫,瘦削修士的攻擊雖猛,一番功夫下來,竟沒有碰到那少年一片衣角。

「太過討巧。」祈鳳站在薑朔身邊,輕輕搖了搖頭,評價道。

這樣隻守不攻的打法,在第一輪還能僥幸獲勝,越往後打,就越困難。

少年正好躲過一擊,獲得喘息空間的同時,似乎往薑朔的方向看了一眼。

祈鳳皺眉。

這麼遠,以這人的修為,應該不可能聽見自己剛才的話吧?

「也不能這樣說,」薑朔稍微有了一點興趣,認真看著場上比試,對祈鳳道,「雖然他法術薄弱,但身形靈活,反應機敏,以後走武修的路子也未嘗不可。世人皆有短處也有長處,對年輕的弟子,還是要多看長處。」

祈鳳沉默了片刻,低聲說:「師娘訓得是。」

薑朔詫異地看他一眼,無奈笑了笑:「這麼嚴肅做什麼?我自知修為不精,隻是隨意點評一下。今日是九華入門比試,以他的資質,雖有長處,卻也不足以被招收為內門弟子。」

祈鳳愣了一下,隨即也笑起來。

「嗯,」祈鳳伸手理了理薑朔墜在耳邊的碎發,溫和道,「師娘這些天是不是悄悄看了許多書?點評得有理多了。」

他的動作太自然溫柔,薑朔沒來得及反應,耳邊的碎發就被他很輕地挽上去。兩人對視一眼,祈鳳又說:「等比試結束,還得請師娘過我院子一趟。」

薑朔問:「怎麼了?」

祈鳳:「這兩日師娘閉門勤學苦讀的時候,我練了幾個新菜式,想請你嘗嘗。」

薑朔很驚訝,後知後覺道:「以前我吃的菜都是……」

祈鳳剛要點頭,場上猛然間爆發出一陣更大的驚呼聲,薑朔嚇了一跳,忙轉頭去看。

祈鳳把未出口的話咽回喉裡,神色有一瞬不快。

比試場上,一直處於劣勢的白衣少年似乎忍無可忍,不再消極躲避,反而抓住一個極險的時機,一個巧之又巧的斜挑,徑直將那瘦削修士的長劍給挑飛了出去。

與長劍一齊飛出的,是暗紅的血。

瘦削修士大叫一聲,捂住自己的右手跪倒在地,有人上前去查看,搖頭嘆息:「手筋斷了。」

少年站在原地,眼神茫然無措,仿佛並不知道自己這一擊會挑斷對手的手筋。

「罷了罷了,」負責比試的人說,「送下去醫治,勝者,自己報上名來。」

比試中出現意外是常有之事,方才眾人都看著,這少年也沒有任何不符規定的動作,隻能說是造化弄人。

「叫什麼名字?」登記的人詢問那白衣少年。

尹隋站得歪歪斜斜:「我沒有名字。」

登記的人眉頭一皺:「無名散修?」

尹隋無所謂道:「等進了九華,再請師尊賜我個名。」

負責登記的人無語,心內嘀咕:「才第一場就敢放大話,也不知道在哪輪就被刷下來。」

「你在想什麼?」尹隋忽然問。

那人嚇了一跳,連退兩步:「你靠這麼近乾嘛?」

「我問你剛剛心裡在想什麼?」尹隋輕聲問。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一尺,登記的人是九華外門弟子,修為不高,隻覺得眼前的少年極有壓迫感,盡管長相天真討喜,但莫名的看上去就令人膽寒,當即道:「沒什麼,我什麼都沒想。」

尹隋笑了一下。

「那勞煩您,隨便給我取個代號登記到名冊上。」他懶洋洋道:「名字不重要,認得我這張臉就行,反正一會兒您還要登記幾次。」

*

比試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薑朔離席,和祈鳳一起用了個午膳。

祈鳳居住的院落比薑朔的曲台大了一倍不止,其間貌美婢女穿梭往來,潔白的梨花樹栽種兩側,一步入進去,便有沁人心脾的清香撲鼻,幽雅寧靜至極。

祈鳳親自下廚,午膳的菜式十分豐富,且都清爽可口,薑朔高興得多吃了半碗米飯。

飯後兩人在梨樹林散了個步,這才慢慢悠悠地回到前三峰。

此時已是夜晚,比試場地亮起了燈籠,守燈弟子將靈力灌入其中,照得整個場地亮如白晝。

前邊的人群散去不少,留下的都是經過幾輪比試的勝者,薑朔側耳聽了片刻,發現已經到了最後一輪。

九華今年隻招收二十名弟子,需在剩下的人中選出。

薑朔往那邊站著登記名字的人望了一眼,很快瞧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白色衣裳的少年落在最後麵,神情鬱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薑朔看了他一會兒,他如有所感,猛地抬起頭來。

薑朔也沒想到他會進入最後一輪,見他身上的衣物不如白天那樣齊整乾淨,袖口也被人削掉了一塊,沾上了灰顯得髒兮兮,於是想了想,對祈鳳道:「命人取一套……不,取幾十件乾淨的衣物過來,問他們需不需要換上。」

那群進入最後比試階段的修士個個都是衣冠淩亂,渾身塵土,再不濟也是汗濕裡袍,確實非常不自在,看見有新的衣物送上來,忙圍了過去。

尹隋自然也分到了一套。

他捏著那件做工精良的衣袍,指腹緩緩在其中摩挲而過,九華的東西都是好東西,這樣一套簡單的衣物,也是布料柔軟,不比尹隋強搶來的衣服差。

旁邊的男修士有不避諱的,直接在原地就脫了衣袍換上,女修士也紛紛避到屏風後換衣。尹隋不著急,他又抬頭去看薑朔。

方才薑朔明明隻看了自己。尹隋想。

他琢磨了片刻,很快弄懂了這送衣的巧妙心思所在,心裡忍不住升起點愉悅和得意,胡亂把外袍扔了換上新的,又慢吞吞束好發,假作不經意地朝薑朔坐的地方走近幾步,仰起脖子去望台上的人。

薑朔卻沒注意到尹隋,他正看著旁側,語氣微訝:「你怎麼來了?」

東衍穿著一身普通的黑衣,繞過各堂長老,在首座的位置坐下,聞言冷淡道:「想來就來了。」

自己就不該問一句廢話,薑朔想。

觀戰台下的弟子和修士有人發現東衍的到來,引起一陣騷動。

尹隋也發現台上多了一個人,他將目光從薑朔身上挪開,盯著東衍那張冷漠的臉看了半晌。

前不久才經歷過的死亡仿佛重現眼前,尹隋的呼吸逐漸變得越來越沉,東衍那把天下聞名的華衡劍就被他隨手放在桌上,尹隋甚至能感覺到其上散發而出的刺骨寒意。

上輩子,就是這把劍穿過自己的心髒,側劈而下,搗碎靈核,再破體而出。

尹隋藏在袖袍底下的手死死攥緊。

旁邊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原來是有女修士看東衍看呆了,不小心踩到石頭差點摔倒。

尹隋猛地回過神來,掩飾性垂下眼睫。

……還不是時候。

現在的自己,還不足以殺掉鼎盛時期的東衍。甚至可能再賠上第二條命。

尹隋放緩呼吸,試圖將那仇恨暫時從心頭祛除開去,這裡人多眼雜,他不能被太多人發現異樣。

但殺身之仇又豈是可以輕易消弭的,尹隋隻要一閉上眼,耳邊就會出現劍入肉體的噗嗤響聲,仿佛還能聽見自己的慘叫——那是他唯一落敗的一次,尹隋自己也沒有想到,東衍真的可以殺了自己。

他已經將魔體修煉到第九重,就差一步要跨入大境界,成為古今未有的第一人。

就差那麼一點……

尹隋暗自把喉頭被激起的血腥氣給咽下去,若無其事抬頭再看台上,又掃見東衍旁邊的薑朔。

東衍看起來不怎麼喜歡他這個道侶,尹隋心不在焉地想。

盡管薑朔素有三界第一美人的稱號,兼之修為不高,瞧上去溫柔又好拿捏,那雙漂亮的秋水眸裡總是霧蒙蒙的,微蹙眉的時候眼尾上翹,勾出一抹不自知的媚意。

尹隋覺得可惜,這樣的美人,給東衍這種不解風情的人當道侶多沒意思。

如果是自己……

尹隋直覺自己的想法不太對勁,卻又不可遏製地往這個方向歪去。

東衍殺了自己,自己要報仇,所以要去搶他的道侶,讓東衍淪為三界笑柄,羞辱夠了把他再殺掉,這豈不是天經地義?

「餵!」突然有人在不遠處喊:「那個誰,最後一輪開始了,你傻站在那邊乾什麼?」

尹隋上揚的嘴角一收,麵無表情地看了那人一會兒,直到把對方看得心裡發毛,才道:「知道了。」

觀戰台上,祈鳳恭敬地給東衍沏好了茶,猶豫了一下,還是出聲問:「師尊,今日過來,是準備收新師弟麼?」

東衍不置可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薑朔正想說點什麼來緩解氛圍,東衍忽然開口:「這兩日憂思頗多。」

薑朔:「?」

「尹隋已除,」東衍沒有看任何人,他冷淡注視著前方,淺色的眸子裡神色沉沉,「本尊心內卻始終不安。」

薑朔心道那可不應該不安嗎,尹隋死了,但又沒完全死透,短短五年後就要卷土重來,把所有人都殺個乾淨。

東衍:「本尊座下弟子雖多,堪擔大任者卻寥寥無幾。尹隋雖死,難保今後不會再出現此類魔物。」

薑朔安靜地聽著他說話,對東衍用「魔物」來形容尹隋感到有點不適。同時,他還看了一眼祈鳳。

祈鳳站在旁邊,聽見東衍那句「堪擔大任者寥寥無幾」,不由得抿緊了唇。

不遠處的比試台已經開始了最後一輪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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