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身不由己(1 / 2)
她終於忍不住開口,道,「皇上,奴才剛剛不是在說您,奴才是在說一個討厭的人…您可別誤會,您這麼尊貴,這麼聖明,怎麼會是我剛剛說的那人呢?」
「哦?你還說了朕什麼?」
他幽幽的聲音似乎充滿了疑惑。溫宛驀地鬆了口氣,心道原來他沒聽著,於是喜滋滋的抬起頭來,露出笑容看著他,「皇上,奴才誇您呢!」
高燁雲冷哼一聲,「誇朕,若是誇贊,聽到朕的聲音,怎的鼠膽成直接下跪?」
「我,這……」
「行了,起來吧,隨朕走走。」他不耐的說罷,先提步出了慈寧居。
溫宛趕緊起身來,打了打身上的雪,跟上他。
高燁雲走的很慢,這種天氣,宮女太監都很少出來了,所以雪地上厚厚一層的雪,踩下去便是一個腳印,每踩下去一步,便是哢嚓的聲音,倒也叫人沒法走的快了。
溫宛將手縮在衣袖裡,麵對著迎麵而來的寒氣,看著前麵挺拔的背影,在想,他現在在想什麼。
她記得往年的時候,她會在春景殿的院子裡,堆一個大大的雪人,還會宮女太監們打雪仗。
還有一次,她將皇上直接絆倒在雪地裡,用雪將他埋起來,卻被他反手推在雪地裡,被他塞了一嘴的雪。
那會兒他剛登基不到一年,滿眼間還是少年時代的不知憂愁,倦意也沒沖心裡趴上眉梢。
那時的他們,可說的是幸福。
可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一切都是過去的事情,如今提起來,也回不去了。
「啊!」前頭的人突然停下來,她的頭,撞到了他寬闊的後背,她捂著腦袋,痛得皺起眉頭。
高燁雲回過身來,嘴角勾了勾,「朕就知道你在朕的後麵想些壞心思,準沒有專心走路,這就叫抓個正著。」
溫宛嘴角抽了抽,看著他眼底不經意溢出來的笑意,差點就要脫口而出兩個字:幼稚。
還好話到嘴邊,忍住了,她放下揉額頭的手,順從的道,「是是是,皇上說的是,奴才是在想事情,這才撞到您身上。」
「那你在想什麼?」高燁雲揚著眉,俯視麵前的女子,「說實話,不然朕今日就給你定罪,一個欺君之罪,另一個驚擾聖駕,還有一個,蓄意傷害天子。」
個個都是殺頭的大罪。
真是……
「奴才在想,奴才再過三年,我就可以出宮了,可以嫁給一個好人家,生個一兒一女,過平安幸福的生活。」溫宛眼睛也不眨,便可以將剛剛玉漱的話背下來一字不落的脫口而出。
可她麵前的人,卻是收起了臉上的笑意,而且是冷眼相對著溫宛了。
「出宮出宮,你可是日日想著出宮,這宮裡,是少你吃的,還是少你喝的了?」高燁雲的聲音陰寒,好像已經是在問罪似的。
溫宛噎了噎,又輕笑笑,「這宮裡,什麼都不缺,衣食豐足,可是對於奴才來說,奴才更需要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在這金鸞城裡,為別人活著。」
「為別人活著?」他的眉頭皺起。
「是啊,皇上你聽聽,我們這些奴才,隻能自稱奴才,百年以後,沒人記得我們曾經鞠躬盡瘁過的名字,要盡心盡力服侍主子,主子就是我們的天,若是伺候不好主子,那我們的命就沒了,所以我們都是為主子活著,哪兒有什麼自我啊。」
溫宛說著,又扌莫了扌莫額頭上的紅色,還要說,「您瞧瞧,我頭撞得不輕吧,若是在金鸞城外的大街上,前頭的人突然停下,撞到了我的頭,我還要去找他說理嘞!豈能和現在似的,還要給您賠不是,還擔心萬一您真的生氣了,要了我的腦袋!」
高燁雲噎住,麵前的女子舌燦蓮花,明眸皓齒,一舉一動,都像個狡猾的精靈在陽光下跳躍。
他冷哼一聲,收回眼神,冷哼道,「說來說去,你不過是求個自由,沒有法則,沒有規矩!」說著,他轉過身去,繼續往前踱步。
溫宛小跑兩步跟上來,在他身邊,又道,「不是的,奴才隻是,想為自己活著。」
「這世界上,沒人能為自己而活。」說著,他望了望高大城牆,「即便是朕,握著這至高無上的權利,也是為了天子子民,天下蒼生而活著。」
溫宛一怔,說不出話來,隻見他好看的麵孔,望著天空,帶紅牆背景的哀傷裡,竟也有巨大的悲傷溢出來。
雄鷹翱翔天際,飛龍在天,猴子在森林裡稱王稱霸,世間絕頂聰明厲害的人,被困在金鸞城裡,操持天下蒼生的生生死死,救濟人們的天災人禍,提拔有誌者,懲處作惡者。
偶爾的一望藍天,也會想起外麵那一望無際的藍色天際,自由自在的草原,玩鬧的人群……
溫宛心裡一緊,竟生出更復雜的情緒來。
她竟有一瞬,體會到了他的不由衷,他的身不由己。
權利越大,束縛自己的東西卻是越多。
她說不出話來,隻是跟在他身邊慢慢走著,不知覺間,又到了春景宮。
那門前厚厚的積雪,好像在阻隔人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