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第 100 章(1 / 2)
「原來如此。」司空鶴點點頭。
他轉頭看向身邊的顧然, 見他微偏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青袍少年的睫毛輕顫幾下,似乎感覺到司空鶴的目光, 也朝他瞧了過來。
「小然。」
司空鶴展顏朝他笑道:「是很厲害的劍修前輩。」
「唔。」顧然微一點頭,和司空鶴一樣,若有所地仰頭看向天空。
邀月居小院中,就連白虎大花也停下踱來踱去的腳步, 在自己主人身邊站定,和姬雪臣一起仰頭看向天空。
裴玄和謝宇青同樣看向半空,院中再沒有人再說話, 變得十分安靜。
這個時候,幾乎整個修真界, 隻要是有修者的地方,都有人在看向西方的天空。
其時天空依然一片清朗,天朗氣清,萬裡無雲。
修真界大多數宗門都建於名山大川之中,青山蒼翠, 高聳入雲。
一宗門中的洞和元嬰的修者,此刻也立於山巔,遙遙朝西方看去。
梁國和秦國,已經是修界離魔界最近的兩個國家。
秦國五靈宗,十數名修者衣袂飄飄,靜靜立於五靈宗最高山之巔。
他們中有的人須發皆白,看起來已經垂垂老矣。有的人正值盛年, 還有的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
站在這人最麵的,是一名老者。即便是站在山巔,他依然閉著眼睛。
片刻後, 原本萬裡無雲的天空中,突然有無數白雲自四麵八方,朝修真界和魔界邊界湧來。
老者終於緩緩睜了他的雙眼。
在他睜眼的剎那,那雙眼睛中仿佛有山川河流,星辰倒映,雲卷雲舒,世間萬物的影子都映照其中。
但片刻之後,那眼睛又恢復如常,不過比尋常老人的雙眼看起來清亮一,沒什麼特別之處。
「裴玄可在?」老者又問。
「老祖。」一名中年修者上,畢恭畢敬答道:「裴玄在梁國,還未回來。」
老者點頭,負看向天空。
片刻後,他悠悠輕嘆一聲:「始了。」
他話音剛落,天空中那些白雲,突然以一種恐怖的速度,飛快地流動著,翻卷著,朝著兩界的邊界湧去。
「量力而為,莫要勉強。」老者拂袖,一陣清風自他袍袖散開,落入宗門中弟子的眉。
「是!」五靈宗宗門內,無數人影齊齊朝山巔禮。
顧然也在看著天空。
除了空中亂雲翻騰,他其實看不清正在動手的兩人。
顧、雲、寒。
這三個字在他舌尖轉了一圈,最後還是默默咽下,如同那空中急速翻滾的亂雲一般,在他間翻來湧去。
他贏嗎?
他贏吧。
大魔主和顧雲寒都是元嬰大圓滿修為,他們若當動手,足以讓山川移位,長河倒流。
三界大戰後,三界界約生效,元嬰大圓滿以上修者的動手,幾乎都會自辟一方天地,免得禍及三界。
魔界大魔主主動邀戰,顧雲寒應戰,就是在那亂雲之上。
隔著雲卷雲舒,修真界絕大多數修者都看不清兩人身影。
隔著天空中的亂雲,他們隻能感受到溢出那方天地外的靈氣掃過的痕跡。
元嬰大圓滿修者,幾乎已經是當世最強修為。
修真界也好,魔界中也好,很快響起一陣陣慘呼聲。
很多修者不過看了數眼,就狼狽地捂著眼睛轉開頭,不敢多看。
但光是尊者們動手中捕捉到的一鱗半爪,若能真正參悟,也能讓他們受益匪淺。
「啊——」邀月居小院中,一直看著天空的姬雪臣,突然捂住眼睛,有痛苦地低下了頭。
大花原本懶洋洋趴在他身邊,這時連忙跳起,用身體撐住自己主人。
「閉眼。」恰好也收回目光的謝宇青身形一晃,站到了姬雪臣身後。
他伸手托著他的月要,「盤膝坐下,五蘊歸,別聽別看別想。」
「嗯。」姬雪臣身體晃了晃,依言閉上眼睛,盤膝慢慢坐下。
謝宇青一直盯著他,見他神色逐漸變得如常,這才轉頭看向院中另外三人。
裴玄長身而立,負看著天空,隻臉色稍有蒼白,看起來沒什麼問題。
司空鶴雙手垂在身側,緊握成拳,指關節因為有泛白,神色反而挺放鬆。
在他身邊的顧然,也沒再繼續看著天空。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裹了件黑色披風,正倚靠著院中涼亭石柱而站,目光怔怔看向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麼。
謝宇青中一凜,連忙走過去,伸手在顧然麵前晃晃:「小師弟,還好吧?」
「唔。」少年怔了下才回神。
顧然點點頭,將身上披風裹得更緊,搖搖頭:「我沒事。」
他說著,低頭看向自己的:「我看到了三劍。」
他深吸口氣,沒再去看天空,目光越過謝宇青的肩重新看向遠方,喃喃又道:「很強。」
「那是自然!」謝宇青笑著拍拍他肩,「將來,小師弟你也和這位輩一樣,很強。」
「大師兄。」顧然躊躇片刻,突然開口問道:「你剛才說,這位顧前輩的劍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對嗎?」
「自然。」謝宇青又拍拍他的肩。
他一撐,索性跳起坐到涼亭闌乾上,半仰頭又看了眼天空。
那裡,如魚鱗一般的白雲依然瘋狂湧動翻卷著,仿佛暴風雨中的海浪。
謝宇青連忙收回自己的目光,笑眯眯看向顧然:「每個修者修行,都在走自己的道啊。」
「大師兄……」顧然若有所,「你的道是什麼?」
「大概是,做玄武閣最英俊,師弟師妹們最信任的大師兄吧。」謝宇青聳聳肩,半玩笑地說道:「然啦,能在洞之找到個道侶,雖然讓對方親為我種本命樹已經來不及,但可以拉渡劫洞也是不錯嘛。」
「嗯。」顧然竟然認想了想,然後點點頭,「挺好。」
他又低頭去看自己的,修者驛壁人們說的話他都看到了。
他不覺得自己軟。
他的劍也沾有鮮血,從前有,現在也有。
就在不久,他殺魔氣修者的時候,也從未有過絲毫猶豫和軟。
那麼,他的道又是什麼?
謝宇青突然輕笑一聲,伸手揉揉顧然頭發:「小師弟,別想那麼多。」
他說著又看看依然盤膝而坐的姬雪臣,然後說道:「不是每個人,都能順利找到自己的道的。我在洞虛之,也曾無比茫然。洞虛之後,突然就大徹大悟。」
「所以可能隻是機緣未到罷了。」謝宇青說著,拍拍顧然的肩,「像這位鏡空宗的顧前輩。」
他頓了頓,輕嘆一聲:「有人覺得他太過冷心無情,獨子隕落也毫不在意。」
謝宇青說道:「但師尊告訴我,說這話的人必定未曾見過,顧前輩洞虛時就曾單人獨劍,在遇魔山脈中單人力戰小魔主,讓隱月穀的靈修們采摘到足夠的靈花。」
他頓了頓:「那些靈草靈花製成的藥,救了整整一個鎮的居民。他們都身中魔物瘴毒,隻有遇魔山脈中那些靈花能解。」
「是嗎?」顧然應了一聲。
他重新抬頭看向天空,亂雲依然遮住他的雙眼。
他看不清亂雲後顧雲寒高挑清雋的身影,卻能想象出他掌中之劍。
想來,依然寒光泠泠,一劍光寒三界。
謝宇青聳聳肩,又道:「何為有情?何為無情?誰又說得清楚呢?」
「像咱大玄武閣,修者驛壁經常有人說我們是奇葩。師尊是奇葩,我這個大弟子自然也是奇葩,門中師叔師伯,師叔祖師伯祖們一個個都逃不掉。」
他忍不住笑:「就連小師弟你也是!你一個劍修拜入咱武修宗門,而且還常常帶著兩隻靈獸大鵝招搖過市……恭喜你小師弟,你現在已經是奇葩中的仙品奇葩。」
顧然也忍不住笑。
「所以仙品奇葩小師弟。」謝宇青伸手哥倆好地摟著他的肩,「不用想那麼多的。你的道……」
他朝地上指了指:「不就在你腳下麼?」
「是。」顧然笑了笑。
他朝謝宇青拱手,甘情願叫他:「多謝大師兄解惑。」
「客氣什麼?」顧然肩膀又被拍了兩下。
謝宇青說道:「咱這個大弟子,每個月啥也不做都有一百宗門貢獻拿,應該的。」
正好這時,白色亂雲突然散去,湛藍天空重新變得萬裡無雲。
「嗬——」一聲低低的輕笑聲,自魔界方向傳來。
和先一般,那笑聲不大,卻聲傳萬裡。
全修界所有修者的耳中,仿佛有什麼東西被撕裂。
五靈宗山巔,那老者麵無表情,靜靜看向天空。
玄武閣大明峰上,同樣站著兩名須發皆白的耄耋老者。
他們身上穿著簡單樸素的黑袍,負而立,一言不發。
隱月穀竹林中,幽幽綠竹倒映在林中唯一的深潭中,仿佛連潭水也被染綠。
赤著雙腳的紅衣女子坐在潭水邊,白皙筆直的小腿上,數滴晶瑩冰涼的水滴順著的小腿滾落,輕輕滴入深潭中。
紅衣女子仿佛渾然不覺。
她的中,一顆黑色的霧珠被拋起,然後又落回她掌。
在她身旁不遠處的老者緩緩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憐愛無比地看向她。
「青兒。」他柔聲喚她一聲,「水涼,別玩太久。」
紅衣女子像是完全沒聽到。
她就這樣一下一下拋起霧珠,然後接住,像是這樣玩再久也不膩。
老者也不在意,他轉頭看了眼畢恭畢敬站在他們身後的中年男子:「出手的是第七魔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