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第 183 章(1 / 2)
「司空。」謝宇青收回目光, 俯身看向顧然,「小然怎麼樣了?」
青袍劍修安安靜靜躺在地上,渾身上下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
對上謝宇青的目光, 顧然朝他緩緩眨了眨眼睛,長而濃密的睫毛輕輕顫動著。
剛才還持劍馳騁,在楓葉中殺進殺出的劍修,此刻隻能躺在地上, 枕著司空鶴的腿,連清冽的雙眼看起來,都染上了幾分可憐兮兮的。
司空鶴說道:「剛才那三片鱗片在空中時, 小然和我們一樣抬頭看著鱗片,然後我就聽到他本命劍掉在地上的聲音。」
「嗯?」謝宇青皺眉, 「還是鱗片嗎?」
他回頭和裴玄對視一眼,兩人一左一右,站在顧然和司空鶴身邊。
「怎樣?」謝宇青問道:「鱗片的緣故嗎?」
裴玄拿著那金色的鱗片,在手中反復把玩著。
「裴玄。」謝宇青又問:「你可有辦法?」
「小然不受楓葉影響,金煞會影響人心神, 被悲傷控製。」裴玄說道:「水煞,則會讓人心生恐懼。」
「恐懼?」謝宇青更不理解了,「若是恐懼,小然會害怕什麼?」
他和顧然相交頗久,也是從宗門大比時就一路關注著他。
謝宇青的印象中,顧然從來都沒退縮過。
他整個人就像他曾經震驚過無數人的那式無上劍技,無雙無對, 長空一劍般,一往無前。
築基時期,顧然就敢在宗門大比中, 一劍單挑數十名金丹修者,無畏無懼,半步不退。
那洞天福地中,麵對未知的危險,也是他沖在最前方。
後來亂星棋局也好,碧雲軒中也好。
包括後來他發現了魔氣修者的蹤跡,一路追蹤到梁國,一起踏入這五煞陣中……
謝宇青想破腦袋都想不出,這樣的顧然,會害怕什麼。
竟然隻需要一眼,連本命劍就掉在了地上。
簡直不可思議!
謝宇青靜默良久,突然轉頭看向司空鶴。
裴玄,也同樣看向了司空鶴。
金煞陣中,沒有新的楓葉來襲,周圍安安靜靜的。
姬雪臣、顏洺還有傅英等人,全都看向了司空鶴。
就連白虎大花,都低低咆哮出聲,前爪在地上不安地刨了幾下,湛藍色的眼睛看向了司空鶴。
在所有人眼中,司空鶴和顧然就是已經互相承認的道侶啊。
連司空鶴的本命樹都是顧然親手種下。
如果還有人能猜到顧然在想什麼,那隻可能是司空鶴了。
司空鶴怔了一下,下意識低頭看向乖巧躺在自己腿上的青年。
顧然本身長得極其俊秀,五官甚是精致,比他大哥小弟,以及他的父母都要好看很多。
尤其是那雙眼睛。
此刻他渾身上下唯一能動的就是眼睛了。
司空鶴對上那雙清冽的,睫毛還在輕輕顫動著的雙眼,心中突然一動。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顧然的時候,對方因為自己的莽撞,從溫泉中直接跌下地下洞穴。
那時的顧然,渾身都濕透了,明明隨著山石猝不及防落下,應該慌亂又震驚才是。
可顧然那雙眼睛,還是那樣冷冷淡淡的,如畫一樣的臉上,也淡漠得好像狼狽跌落的不是他。
然後顧然,就那樣淡淡瞥了他一眼。
司空鶴當時還沒想那麼多,他就知道自己終於找到係統說的命定之人了。
但後來回憶起來,他會想起的,永遠都是那雙看向自己時,漠然到了極致,也好看到了極致的眼睛。
「小然……」司空鶴也有些茫然,小然會害怕什麼呢?
他慢慢回憶著兩人相識以來經歷過的種種過往。
宗門大比中自己渡劫時,那個拿一把劍,就無畏無懼,守在自己身邊的少年劍修。
不怎麼愛說話,看起來懶洋洋的,但總能在最需要的時候喚出劍就打,可靠又懂很多的顧然。
……
司空鶴也不清楚,這樣的顧然還會害怕什麼,還會對什麼心生恐懼。
他忍不住皺起眉頭。
可是這世上怎麼會有完全無所畏懼,什麼都不怕,也不會傷心的人呢?
顧然不怕金煞的楓葉,楓葉對他毫無影響。
但水煞中的鮫的鱗片,竟然一眼就讓他連劍都握不住了。
司空鶴忍不住也拿過一片鱗片,淡金色的鱗片觸手微涼,他翻來覆去看了片刻,也看不出有什麼端倪。
他抬眸對上了謝宇青等人的灼灼目光。
當時……
司空鶴舉高鱗片,眯著眼睛看向手指中幾乎透明的鱗片。
透過那金色的鱗片,他能看到天空晚霞的顏色。
橙紅色的光照落,仿佛給那鱗片染上了一層血色……
血色之中,影影倬倬好像有無數人影在晃動。
隻是隔得太遠了,影子又太小了,司空鶴看不清楚究竟是什麼。
他忍不住眨了眨眼,凝神再去看時,鱗片上哪有什麼血色和人影,不過是霞光籠罩,為金色的鱗片鍍上了一層橙紅而已。
小然。
小然會怕什麼?
小然,他……
司空鶴盯著那鱗片又看了會兒,他突然想起來了。
他想起來了!
宗門大比結束後,他們回了一趟碧雲軒。
當時晚上,隻有他和顧然獨處時,對方不知道響起了什麼,那表情,好像要哭出來一般。
後來他們就一起去玄武閣了。
可是那趟碧雲軒之行,並沒發生什麼啊。
顧然的爹娘對他很好,同門也很好。
「怎麼樣?怎麼樣了?」姬雪臣要護著昏迷的侯溫書他們,不能過來湊熱鬧。
他早等得有些焦急,此時忍不住問道:「司空,怎麼樣了?想起什麼了嗎?」
姬雪臣不等司空鶴回答,低頭拍拍身邊的本命靈獸:「大花,去,幫我看看小然怎麼回事啊。」
白虎大花當真乖巧地朝顧然走了過來,伸出舌頭輕輕的舔了舔顧然的手,然後毛茸茸的大腦袋湊到他臉頰邊,在他臉上頸項上討好地蹭了蹭。
大花毛絨絨的腦袋拂過顧然的臉頰,有點癢癢的。
可是他仍然躺在地上,依然一動不動。
「你在嗎?」顧然在腦海中叫著係統。
「主人……」係統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大哭著說道:「我也沒辦法!這這這……這裡的煞氣好厲害的!你被它封禁住,我是沒辦法和司空鶴說話的。」
「算了。」顧然也無奈了。
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在害怕什麼。
他在看著那金色鱗片的時候,就看到一道血色。
血色中,依稀還有數個人影。雖然隔得很遠,但他能感覺到,那應該是他認識的,而且頗為親密之人。
然後陡然間,有無數劍光從天而降,將那數道人影斬成了碎片。
那一瞬間,顧然隻覺得心底一片空荒,嗓子又乾又澀,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像是有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就要被那血影劍光奪走,徹底消失不見。
他隻覺得心一霎那跳得飛快,好像要從又乾又澀的喉嚨中跳出來一般。
那之後,顧然渾身上下便再無半分力氣,直到現在。
「小然……」司空鶴抬頭看向謝宇青等人,說道:「小然很在意他爹娘。」
「那肯定啊!」姬雪臣不解,「雖然我爹娘對我,對大花都很嚴格,總是逼我們修行,可我也超級在意他們!」
「我也說不好。」司空鶴說道:「非常在意。」
姬雪臣茫然地看著司空鶴,又看看顧然,然後轉頭去看謝宇青。
「你的意思是,讓小然這樣的,是他擔心有人對他爹娘不利?」
謝宇青單手摩挲著自己的下頜:「我記得,有一次,碧雲軒曾被大批魅圍攻。」
「對。」司空鶴點頭。
「水煞之主如果是鮫,鮫又是霧界的主人,可以指揮魅。難道……」
謝宇青看著司空鶴手中那鱗片:「這水煞的主人,竟是當日讓魅去圍攻碧雲軒的那位?」
「所以他用小然對父母的在意,讓他陷入父母可能會被傷害的恐懼之中……」謝宇青沉吟著又道。
他轉頭去看裴玄:「裴玄,你呢?你怎麼看?」
「小然。」司空鶴低頭看著小然,「我們猜對了,你眨眨眼。」
青袍劍修的眼睛一下睜大,然後緩緩地,輕輕瞬了瞬。
「咦?咦咦咦?!」姬雪臣伸長脖子看著這邊。
修者目力極好,隔了一段距離,他還是看到了顧然緩緩眨動的眼睛。
「難道我們竟然猜對了?!」姬雪臣握拳用力錘向自己右手,「太好了!」
謝宇青有些無奈地搖搖頭,笑著瞥他一眼:「猜對了,然後呢?」
他當然十分擔心顧然。
但是他們現在真正需要的,並不是解謎成功。
而是顧然快快恢復正常。
因為在接下來的戰鬥中,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個戰力。
這金水雙煞陣中,等著他們的,很可能有兩個元嬰修為的陣主。
謝宇青和裴玄對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