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1 / 2)
在少年們還在苦惱的時候,綺禮在想她可不可以得到幸福呢?
常識告訴她善與惡對立的。
善是帶來快樂的。
惡是帶來痛苦的。
雖然天生有缺陷的她卻保有良知的她,如何追求自己的幸福呢?
不過,她突然得到了啟發。
愛是既甜蜜又痛苦的東西。
那她可不可以稍加利用呢?
就像利用她的丈夫一樣。
綺禮的視線看著前方,仿佛越過時空,在與某個人對話。
「克勞迪亞,你也是這麼想的對吧。」
和克勞迪亞的婚姻是綺禮失憶前最後一次嘗試。
克勞迪亞-奧爾代西亞,是一個聖人般的男子。他的姓氏在意大利語中是紫陽花的意思。
這個男人的外表也如同紫陽花一般美麗脆弱。
不過他實在是個聖人。
他是一個飽受病痛折磨的人,綺禮選擇他或許就是因為他的生命即將走到終點。
綺禮與他一同生活了兩年。
綺禮愛著男人。
男人也愛著綺禮。
他知道綺禮的痛苦與迷茫,用盡一切去愛著綺禮。
可是——
麵對這樣的男人,這樣深愛著他的男人,這樣理解著她的憤怒的男人,這樣想要拯救她的男人,綺禮卻隻想看到他的痛苦。
丈夫無法填補自己的缺陷。綺禮深刻地明白這一點。
俗世的婚姻、完美的愛人,無法拯救綺禮。
綺禮絕望了。
可是為了證明她是能夠愛人的、是能夠擁有與常人一般的情感,丈夫以自殺告終。
「綺禮,你是愛我的。」丈夫這樣說,笑著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看到丈夫蒼白瘦削的臉頰,他被病魔侵蝕到皮包骨的身體,閃著光的利器刺入血肉,流出鮮紅刺眼的液體,綺禮想的卻是——
【反正都要死的話,我想用自己的手來殺掉。】
綺禮如今想來卻迷惑不解。
【我想用自己的手來殺掉。】
【那是對於自身的快樂而言呢、還是———因為是深愛的人,所以想要用自己的手來殺害的悲哀呢。】
綺禮或許永遠都得不到答案。
不過綺禮現在想,當初嘗試的方向也許是錯的。
當初她的想法或許就是錯的。
從前她想的是填補自己的缺陷。
但既然上帝造就了這樣的她,為什麼她不能接受這樣的自己呢?
她的愉悅和主的教誨難道就是完全相反的嗎?
原以為自己無法從善中感受到幸福,那是因為她把所有的痛苦都囊括到了惡的一類。
可是帶來痛苦的不僅僅是惡啊。
就像丈夫深愛著綺禮,這種愛難道是惡嗎?
難道無法回饋丈夫的愛的綺禮就是惡嗎?
丈夫的死是有價值的。
上帝還是為她留有餘地。
這樣想,她不禁興奮起來。
隻要……讓人愛上她就好了。
人是需要反饋的動物。
在愛上他人之後得不到愛的人就會感到痛苦。
可是,那個不愛他的人又有什麼錯呢?
她隻是無法做到愛他而已啊!
愛的折磨是人們都認同的折磨啊。
這就是……愛的愉悅啊……
綺禮忍不住輕笑起來,她的靈魂都要開始戰栗。
綺禮的實驗從伏黑甚爾開始。
伏黑甚爾是一個墮落的靈魂。
他沒有理想、沒有信仰,他的靈魂幾乎已經死亡。
他活著,隻是活著而已。
他可以為了錢出賣很多東西。
而綺禮正好有很多錢。
東京某高級會所裡,昏黃的燈光營造出曖昧的氛圍,夕陽的最後一滴顏色融入了晶瑩剔透的酒液裡,順著喉嚨灌入,化為身體的養分。
而來到這裡的人所需要的養分是情|欲、快|感和金錢。他們沒有高尚的信仰,隻有當下。
會所裡並不吵鬧,到這裡消費的客人很重視調情時的氛圍,整個空間裡漂浮著粘膩的輕聲細語,偶爾也能聽到女性嫵媚嬌嫩的笑聲。
綺禮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仿佛是和外麵完全不同的世界。
綺禮甚至有點嫉妒他們。這是一個墮落的世界,可是就連他們也能擁有綺禮無法得到的幸福。
不過,新的理論給她帶來的戰栗感消磨掉了這種嫉妒。
她知道,她即將會擁有獨屬於她自己的幸福。
她將感受到無與倫比的美好和愉悅。
啊。
綺禮不由得眉頭舒展,嘴邊露出笑意,從她眼中閃過的興奮的光芒使她看上去格外動人。
此時的她比起一個冷肅的修女,更像一個興奮的獵人。
她環顧了一周,一個身材高挑容貌優越的男子走到她麵前,對著綺禮露出諂媚的笑容:「這位小姐,要去喝一杯嗎?」
綺禮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她還是第一次如此認真地觀察一個出賣□□的人。
對方的臉上的笑十分淺薄,如同水麵上的漣漪,他的眼睛裡除了綺禮那張秀美的臉就是綺禮口袋裡的金錢。
因為金錢而出賣自己,這是教義所不允許的。綺禮在想這些人的靈魂是平靜的嗎?會不會感到內心的煎熬呢?
不過……他們大概不會去思考這些問題吧。他們隻要活著、紙醉金迷地活著就好了。
「我想找一個叫伏黑甚爾的人。」綺禮收回目光說。
男人聽到後,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嘟囔了一聲「又是來找他的」,不過他轉了轉眼珠,說:「小姐,如果是您這樣的女人……我可以不要錢。」
男人的身體悄悄貼近了,綺禮可以聞到對方身上刺鼻的香水味,男人曖昧地繼續說:「隻要和你一個晚上……您會很快樂的。」
「帶我去找伏黑甚爾吧。」綺禮不為所動,她掏出了一疊鈔票,「這些都是你的。」
男人眼熱地看著鈔票,朝某個地方隨意地指了一下,「喏,他就在那裡。」
綺禮看過去,甚爾站在三四個女人中間,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點他的人很多,你恐怕搶不過,真的不考慮考慮我嗎?」男人還是不甘心。
綺禮想了想,說:「不用了。」
甚爾是受傷了的靈魂,至少因為曾經思考過、並且因為愛過而痛苦。
而眼前這個男人恐怕隻有單薄的欲望。
綺禮從大廳穿過去,一路上不乏有人向她挑逗地吹口哨。
綺禮一步步走到了甚爾麵前。
甚爾早就看到綺禮了。
綺禮擁有令人艷羨的外表,她嚴謹莊重的氣質也與會所的氣氛格格不入。她一進來,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令一些人蠢蠢欲動。
看起來越是禁欲,就越讓人有征服的欲望,店裡的男人暗自揣測綺禮,穿得跟個修女差不多,私底下也不知道有多放浪。
方才那個主動找上綺禮的男人就是店裡的頭牌之一。看到男人鎩羽而歸,其他人又看她是去找的伏黑甚爾,便喪失了繼續搭話的動力。
伏黑甚爾懶懶地瞥了一眼綺禮。
他身旁的幾位女士也看向綺禮,見是這樣一位美麗的女性,臉色都不太好看——沒有人希望自己在男人麵前被比下去。
雖然說她們都是甚爾的主顧,但是甚爾才是有主動權的那一個。這個男人隻看錢,誰的錢多就跟誰走。毫無感情的做法反而讓女人們認為他是獨特的,從而想要自己也變得獨特。
她們來到這裡是用金錢買情感的需求,如今卻也投入了情感。
「我來找你做個交易。」綺禮說。
女人們警惕並不屑地看著綺禮。警惕是因為綺禮實在美貌,不屑是因為甚爾大概看不上這麼一個無趣的女人。
甚爾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語氣也很隨意:「什麼交易?」
「我可以給你錢,你要嘗試去愛我。」
綺禮這話單純得連一旁的女人們都笑了起來。
到牛郎店來找愛的人都是傻子。
伏黑甚爾像看傻逼一樣看著她。
「我可以上你,錢給夠就行。」
「餵,甚爾,你剛剛不是說這個月包給我了嗎?」其中一個金發女人不滿地說。
甚爾沒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