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酒鬼〔三〕(1 / 2)
火熱的夏季,街市上稀稀疏疏的行人經過。
四四方方的車廂裡坐著大漢一個小孩童,兩側的車簾敞開,用來通風,不然蕭玖可不知道自己還能聞多久的臭味兒。
馬車四麵各跟了一侍衛,用來防止某人再逃跑的。
但據公淑盤觀察,坐在他對麵的蕭玖似乎一點也不擔心他逃跑,反應太過平淡。
「小侄兒今年幾歲了?」
公淑盤雙手胳膊搭在車窗上,笑嘻嘻地問。
身體斜靠著車壁,岔開著兩條腿坐,舒展的身體幾乎要霸滿整個車廂。
蕭玖低頭看了看對方還差一分米就要碰上他的大腿,挑了挑眉,意味不明的道,「你似乎很放心?」
剛脫離危險就得意忘形,還敢叫自己侄兒?
倒真是膽子不小,蕭玖暗想。
公淑盤似沒聽懂他的言下之意,笑笑,用手指剔牙。
那幾乎要黑的和他衣服一個顏色的手,就這麼伸進嘴巴裡,沾滿口水的拿出來,看得蕭玖又是眉毛一跳,轉過視線。
「我可沒親戚。」
「小侄兒不剛還叫我表叔嗎,這就不承認了?」
公淑盤一點先前的緊張和害怕,表現的猶如一個市井無賴,可蕭玖的反應卻很平淡,「你今年多大歲數了?」
「四十有二,小侄兒還沒說自己年歲呢。」
哦,都這麼老了還混得這麼慘,蕭玖心想,沒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據實感嘆。
「同樣姓公淑,一個混的人盡皆知,有權有勢,受王君信重,想來後世史書多少也要記他一筆;而你卻仍是乞丐,偷雞扌莫狗,人人喊打。」
「這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啊……」在對方慢慢僵滯的笑容裡,蕭玖笑著說出剩下的話,「就是這麼大。」
「家中先輩,吾確實拍馬不及。」
公淑盤尷尬的笑笑,還是一幅厚臉皮樣兒,蕭玖卻反問,「真的嗎?」
「你們真的姓同一個公淑?」
後者身體微不可察的一僵,隻覺蕭玖臉上的笑越發詭異莫測起來,不自覺的收回了點腳。
「自然都是姓同一個公淑,畢竟我爹姓什麼,我就姓什麼,我爹的姓跟他一樣,我不也一樣嗎。」
這話倒沒錯。
輕輕點了點頭,蕭玖假裝沒看出他前後姿態的不同,緩緩說道,「我覺得你是個人才,是個隻有我用才能讓你有機會超越你那先輩成就的人才。」
但他可不會做那故事裡的衛國先代國君。
打死也不可能!
不可否認的是,公淑盤確實因蕭玖的話有一瞬的愣神,但很快又回歸清醒。
毫不客氣的大笑,「小郎君,您可比我還能說大話!」
「哈哈哈哈,人才?!我是人才?」
看,他自己都不信,公淑盤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這話,蕭玖卻不是在開玩笑,他的神情太過風輕雲淡,「都是一個騙字。你如何騙我、騙楚公的,就怎麼騙更多人。很難嗎?」
耳邊的笑聲弱下去。
蕭玖無波無瀾的聲音還在繼續,「隻要你能蒙蔽做決定的人,讓他對你的話深信不疑,那就是最大的成功。」
「從者,隻能跟隨,沒有決定事情的權利。」他這樣說道。
馬車還在「咕嚕咕嚕」的往前走著,車廂內,很久都沒有再傳來談話聲。
經過一處轉角,車廂內突然竄出一條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躲過車廂邊的侍從飛快朝一旁的小巷鑽去。
車外的侍從剛要追,就聽這時車廂內傳來孩童稚嫩的聲音。
「不用追了。」
「啊?可這賊人……」
幾人看看已空無一人的巷口,又回頭看向車內背靠車壁閉目養神的孩童,有些為難。
良久,才聽蕭玖又道出一句,「他會回來的。」
幾個侍從扌莫不著頭腦,看了看頭頂的日光,時間不早了。
既做主的人都這麼說了,他們也隻好照辦了。
馬車一路前行,最後來到蕭玖之前在城中買下的那座宅院。
現下,這座宅院基本空置,沒住人,隻留下兩個灑掃的人日常打掃衛生。
所以當某個不請自來的人翻牆進入,在裡麵轉了一圈後,對坐在院子樹下喝茶的蕭玖說道,「這是你家嗎?怎麼這麼寒磣?別是走錯家門兒吧?」
聽見那吐嘈又嫌棄的聲音,蕭玖背對著他的嘴角露出一個笑。
「我有沒有走錯不知道,但公淑先生似確實走錯了地方,您不是跳窗跑了嗎?怎麼又自己找過來了?」
好好讓你坐車不來,結果繞了一圈兒又自己跑回來。
蕭玖故意懟他,公淑盤似沒聽到似的,閒散的踏步走到蕭玖麵前坐下,很是自來熟的給自己倒茶、灌下。
「你說那麼多,不就是想引我上鈎嗎。」
公淑盤翻著白眼,看著麵前的蕭玖,沒了先前那股潑皮樣兒,吊著眼皮認真道,「我來了,你想乾什麼。」
「也沒什麼,隻是覺得公淑先生此等才華,不該泯滅於凡塵。」
「得了吧,我可不信你小子有這好心。」
再說了,自己能有什麼本事,偷雞扌莫狗騙吃騙喝倒是在行。
公淑盤哧笑一聲,回味了一下嘴裡茶的微苦,心想這泡的什麼鬼東西,甜不甜苦不苦的,兩片大葉子還能泡水喝?
「明人不說暗話,有話快說。」
直至此刻,他才承認自己麵前這個孩子極其的不簡單,不是尋常孩童能比的。
自己口頭威脅他一下,人家直接給你上刀子,那股狠勁兒可不是鬧著玩的。
再到後來扮乖和自己聊天兒套底細,甚至最後勾住他的心的那番話,一步步讓他自願跟著馬車來到這裡。
麵前這孩童的心機實在可怕。
端看對方那嚴陣以待的態度,蕭玖坦白,「先生敗了我那麼多酒,我總要想方設法找補回來啊。」
「那些酒值幾個錢啊?!」
公淑盤對這個理由嗤之以鼻,大刺刺的坐著,好似山頭大王,湖中王八。
蕭玖想了想,答道,「也沒幾個錢,差不多值千金吧。」
「千金?!」
公淑盤一臉你在做夢的表情。
「這些酒我是要賣去王城和衛國的,那些達官貴人、世族大家可不差錢,沒準兒人家就愛這一口兒呢。」
那倒是。
對於那些人來說,喝的就不是酒,是新鮮、是品味。
公淑盤可疑的沉默了。
「此事是我之過,我任打任罰,你隨意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