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狡童〔完〕(1 / 2)
秋日豐收之季,塢堡周邊的荒田終於重新結出了糧食,金黃的作物一陣風吹來,如浪潮翻湧,看得人心底熱燙。
那是糧,人活命的存在。
「主公,看來今年收成不錯。」吳柯跟在蕭玖身後慢慢走著。
地裡的糧食長的怎麼樣,出個門兒,抬起眼睛一望的事,奈何蕭玖非要親自過來看看。
沒辦法,他隻能跟著。
「不錯?」
蕭玖反問,看著手掌心裡稀稀拉拉掛著少許穀粒的穗苗,真心感覺不到吳柯口中『不錯』的定義標準是什麼。
察覺到小主公的疑問和不信,吳柯補充道,「這田荒廢多年,如今開墾出來頭年還能結出這些糧食已是不易,想來還是土地修養過這些年的結果。」
蕭玖沉默了,古時候人種田不容易啊。
後突然問,「施肥了嗎?」
「嗯?」吳柯一疑,沒懂蕭玖的意思。
「敢問主公何意?」
「若是土壤沃力不夠,可澆進些人畜糞水進去,增加土壤肥沃性。」
看看這稻苗瘦的,不比野草壯了。
吳柯嚇了一跳,「主公從何聽來的說法?!簡直荒謬!」
看這田裡乾乾淨淨,也稀疏光禿了些,蕭玖也是猜他們可能沒這麼做,現在得到確定答案,他倒奇怪了,「那農戶是如何種出糧食的?」
吳柯給出的回答是,就把種子種下去,澆水、除草,然後等它們成熟了收割。
侍弄田地勤快點兒的,就多灌水、多捉蟲,保持田裡水源充足,這樣收成自然也提高。
蕭玖:「……」
「明年,按我說的方法試試。」
梗了又梗,他終於說道,看吳柯一臉吃屎的表情,暗自無奈。
心想,看來明年春種不能缺席了。
憋了憋,吳柯極不情願應了一聲,「……是。」
誰讓人家是主,他是仆。
「對了主公,前些日從莊上趕出去的幾戶佃農,他們又來哭訴,此事……您打算如何處理啊?」
吳柯本來也就是試著提了一嘴,用來轉移蕭玖注意力,免得他再提出什麼驚世駭俗的想法。
誰料蕭玖卻是一幅不知情的樣子,「什麼佃農?」
「您不知?」吳柯一驚,疑惑又古怪的道,「主公,那幾戶人家前些天做錯了事,阿生說你要嚴懲,我便將他們都逐出了田莊。」
「怎麼?您不記得了?」
一愣,蕭玖確定自己沒有任何關於此事的記憶。
唯一的可能就是……
*
夜間,正待休憩。
阿生為蕭玖鋪好床,回頭輕喚道,「主人,時間不早了,該休息了。」
蕭玖閉目坐在椅上,似睡著了一樣,不動也不語。
突然,他開口輕喚,「阿生。」
不帶任何意味的一句。
阿生聽到後,望向書案,正好和蕭玖剛睜開的眼睛對上,那雙深邃的眼睛靜靜的望著他。
昏暗的房間內,兩人四目相對。
見蕭玖看著自己久久的不說話,阿生垂下眼瞼,疑惑,「主人?」
「方才,我一直在想自己犯的一個錯誤。」
蕭玖的聲音漸低下去,「一個……極其可怕的錯誤。」
可怕?
聽到這個形容,阿生的思路短暫的卡頓了一下,想了想沒開口問蕭玖是什麼樣的錯誤。
因為蕭玖不主動說,他最好不要窺探主人心思。
「阿生,今日我去塢堡,聽說了一件事。」
蕭玖:「前些天,被趕出莊的佃農,他們回來鬧事兒。說,自己是冤枉的,有人陷害才使他們做事出了差錯。」
聽到這兒,阿生低垂的腦袋猛的抬起,微微瞪大著眼睛看向對麵的蕭玖。
蕭玖的聲音和語調從始至終沒有變過,可再落到阿生耳邊卻如雷霆萬均,震得他心神俱顫。
他問,「阿生,你說我是該信他們,還是乾脆殺了他們?」
「他們正是你之前的朋友呢。」
「噗通」一聲,阿生直直的跪下,猛的磕了三個頭,渾身上下打著顫。
不知是因事情被揭穿的恐懼,還是因為別的,他聲音顫抖著,「是……是阿生錯了!阿生不該隱瞞主人!請主人責罰!」
「唉……」
室內傳來幽幽的一聲嘆息。
蕭玖神色莫辨的看著跪在麵前的阿生,「我給你賜姓,你現在叫夏生。與之前的阿生那就是兩個人了,你為何還要糾著過去的仇怨不放?」
他打聽過,知道阿生與他那幾個朋友斷絕關係的事。
現在,那幾個孩子一家都被趕出田莊,日子苦不堪言,這真的是偶爾嗎?
還是阿生在其間動了什麼手腳?
沉默了一會兒,底下的阿生死死的咬著唇,忍住心底的懼意,慢慢抬起了頭。
「主人知道小人的這根手指,為什麼斷嗎?」
「我……我自己,硬生生砸斷的!」
低頭看著自己殘缺的左手,阿生發聲艱澀,苦笑,斷指處的痛記憶猶新,那日的場景也歷歷在目。
那天的痛啊,深入骨髓!
這輩子,他都忘不了!
「我生來求存,可哪裡都沒有我的容身之處。我活的像野狗,和他們待在一起的那幾年,我體會到了活著的快樂。」
「可也是他們教會了我,人啊,終究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