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我看我現在的臉色好像他媽的很凶。」
神譴組辦公室裡,分隊長周一問看著黑去的電腦屏幕,麵無表情地說。
隊員溫倩看了他一眼,跟著嘆了口氣。
他們隊的業績已經連續六個月倒數了。
上麵都看不過去,派了個新人下來。對於多年沒進過人的他們來說,多少算一個恥辱。
這不,那新人聽說馬上就要來了,上麵還特地囑咐了對他客氣點,不要惹怒他,好好供著,能提高他們隊的業績。
被當成廢物對待,還要供著一個新人,誰聽了能高興。
周一問吸了一口氣,煙盒裡磕出一根煙來,站起身,順手從抽屜裡拿了打火機。
「我去接那個新來的祖宗。」他用身軀推開門,手攏著點了火,低頭咬著煙道,「看看是怎麼個大能耐。」
門在他身後關上。
與此同時,管理局另一棟樓。
年邁的神譴組組長正在進行裝備。
特製的手套、麵罩、防護帽、防護服、製式長靴,看上去像個即將深入疫區而全副武裝的醫生。
雖然上了年紀,以他的身體素質,按理來說再猖狂的病毒也與他無關。
但這一身打扮的目的,很明顯是為了保護他。
他要去見一個危險的東西。
說是……人,也行。
神譴組組長將麵罩推上了臉,隔著厚厚的橡膠手套,插進鑰匙,麵容冷肅地擰開了門鎖。
他上了電梯,走過長長的通道,經過兩側數不清的關閉的門,在門後間雜起伏的那些喊叫聲裡,終於來到了最後一道關卡。
紅外線掃描過他的瞳孔。
厚重得堪比銀行金庫的大門緩慢而沉重地向內打開,白色的霧氣迅速向外溢散,頂端亮起了燈。
霧氣朦朧之中,組長看見了人影。
裡麵的人一動不動。
他頓了頓,一聲不吭地提腳往裡走。
昏暗過道裡,隻有腳步聲和鎖鏈嘩啦的響聲。
「做好準備了嗎?」
神譴組組長看著那張在冷調光線下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語調都不自覺提起了一點,「陸星無?」
燈光從上而下,罩住那張微微垂下的,雌雄莫辨的臉。
他的頭發有點長,或許是久未打理,但乾淨柔順,貼著臉頰兩側。他長得很漂亮,說是英挺,又透著些秀氣。
陸星無聞聲,緩緩地揚起頭來。
冷得幾乎透藍的白色燈光打下,在他鼻梁兩側拉下淡淡的睫毛陰影。
組長才發現,他有一雙讓人不敢直視的柔情的眼睛。
他頓了頓,收回目光,以一貫的冷漠嚴謹再次問:「做好準備了嗎?」
漂亮的青年看著他。
突然笑了起來。
這笑容和周身所處的環境分外不合,在這樣陰冷的地方,笑得竟然有些溫柔。
「你忘了我。」
青年的聲音平靜,柔和,甚至輕得如同情人間的呢喃,他說,「長官,你們怎麼把我忘啦。」
組長的動作忽然有些僵硬了起來。
他不自然地解著纏繞在銅柱上的鎖鏈,讓自己把精力專注到這些難纏的東西上,平靜地回復他:「現在我們不叫長官了。」
鎖鏈鬆了些,青年已經能緩緩拉動一邊臂膀,用手輕輕撐起自己的臉。
袖口滑下一點,手腕上用細紅繩佩戴著的黑色小石頭隨之半露出來。
「那叫什麼?」他的聲音依然溫柔。
「……叫組長。」
他溫和地出聲念道:「組長。」
陸星無接著說:「那朝月老師呢,也叫組長嗎?」
隨著陸星無的問話,最後一截鎖鏈也失手從銅柱上摔落下來。地麵的液體濺起,濺在他和陸星無的褲腿上。
組長條件反射般退縮了一步,又反應過來自己的動作太激烈,強壓下立馬剝下這套防護服的沖動,冷汗涔涔地迅速抬頭看了陸星無一眼。
青年低頭,看著那被他恐懼的星點液體髒汙,好像沒有閃躲的打算。
倒是又抬起頭來,靜靜含笑看著他。
神譴組組長活了七十多年,經歷了無數大小風雨,從來沒有一刻像此刻一樣心虛緊張過。
他沒敢和陸星無對視,聲音枯啞發緊地說:「他背叛了我們。」
「……朝月現在不是你的老師了。」
「他隻是一個被管理局追緝的,殺害了很多人類的,特高危異生物。」
陸星無看著他很久,而後終於輕輕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樣。」
好像終於得到了等待無數日夜的答案一般。
復又輕聲回答了他前麵的問題,「我做好準備了。」
聽了他這話,組長的脊背肌肉卻越發繃緊。
他並不是支持用陸星無的人,這危險太大了,僅次於當年的朝月。隻是責任在身,不得不被派出來,接下和陸星無交涉的任務。
此刻,他向來服從的信念感堅定不摧的心頭,竟恍惚有了隱隱的慌亂預感。
總覺得自己打開了潘多拉之盒。
從裡麵出來的是什麼怪物,沒有人知道。
他手裡握著鑰匙,卻滲出汗漬來,對了好久都對不進解開鎖鏈的鎖孔。
「那麼抖,你冷嗎?」陸星無忽然間溫柔地問他。
組長手一頓,忽然間渾身冷汗涼下來。他一手扶著鎖,一手用力將鑰匙送了進去。
「不冷。」他乾巴巴道。
把陸星無身上的鎖鏈解開之後,組長帶他出了這道門,接應的人已經到了。
來的人都如他一般全副武裝,神情嚴肅,有的人像很緊張似的,甚至手也在發抖。
他們合圍將陸星無圈在中間,牢牢持握著手中的能源槍,青筋繃出,手指發白,麵罩下隻露出一雙雙堅毅到決絕的眼睛。
他們來這裡都是簽了生死書的。
走在他身前的人後頸汗毛突豎,如芒刺背,身板筆直,不敢回頭。
但好在,這個恐怖的存在是讓人吃驚的配合,平靜地接受了他們的押送。
甚至還垮著肩,垂著頭,一副遊離於外的樣子。
等到目送著他們把陸星無帶走,組長才終於緩緩地鬆出一口氣,把麵罩上的玻璃呼得一片模糊。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睫毛上因為低溫而結了霜。
組長頓了頓,低頭摘下麵罩,冷汗涔涔中,霜化成的水順著年老的臉頰流下,他忽然繃著嚴肅的麵容回頭看了一眼。
重新緊閉的厚重大門上,暗藍的字符一個連一個在電子屏上跳動,顯示著這一次打開距離上一次打開時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