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風長(1 / 2)
越前龍雅十三歲。
他離開了暫住的寄宿家庭——暫時還沒有想好去哪,反正不想回去——就在美國街頭漫無目的的閒逛。
少年的口袋裡隻有二十刀的零錢,所以他隻能步行,暫時沒有資格打車。
走著走著,不知道為什麼又繞回了以前經常去光顧的橘子園。
他更小一點的時候,經常和弟弟在橘子園裡打網球;打累了就坐在臨海的礁石上吹風。
這座橘子園的海邊有一個礦石溶洞,裡麵可以撿到粉色的石英石。
不過橘子園的主人非常小氣,一旦讓他發現這兩個喜歡打網球的臭小子溜進來玩了,就會大發雷霆。
扌莫了扌莫有點餓的肚子,越前龍雅翻過橘子園防護網,小心避開護網頂端的鐵絲,攀爬到最近的樹枝上。
他隻是想混頓免費的橘子。
越前龍雅抬手拂開枝葉,一隻腳已經踩到了樹乾上。
他動作停住,和枝葉後麵,橫坐在橘子樹枝乾上的少女麵麵相覷。
少女穿著藍色牛仔背帶褲,白色圓領短袖,懷裡還抱著一個小果籃,柔軟的黑色頭發編成兩條馬尾辮垂在肩膀後麵。
她的眼睛很圓,眼尾微微下垂,又明亮又帶著點不諳世事的天真可愛,像是小鹿的眼睛。
越前龍雅先發製人:「你偷橘子?」
「才沒有!」小姑娘反駁得很快,「是叔叔讓我進來摘橘子玩兒的,我才沒有偷!」
他煞有其事的點點頭:「哦,那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
他鬆開手,原本被他用手抬起來的那叢樹枝搖曳著垂下來。
太陽光被密集的葉子卷起來,像圓筒狀的長條華夫餅,越前龍雅隔著那些細小的間隙,還能聽見對麵少女的聲音。
「我看見你從護欄外麵翻過來了,你才偷橘子。」
越前龍雅為自己辯解:「我會給錢的。」
小姑娘非常不相信他:「你又沒有證據!」
他們之間隔著那叢密密的橘子枝葉。
越前龍雅想了想,從自己外套口袋裡掏出那二十刀的紙幣,遞過去。他的手穿過樹葉叢,葉子寬厚的邊緣剮蹭過他手腕。
他看不見對麵小姑娘的臉,但是感覺她沒有拿自己的錢。
小姑娘:「你應該把錢給園主,給我乾什麼呀?」
越前龍雅:「……等下次見麵了我再給他。」
他又把手收回來。那二十美刀在反復穿過樹葉叢的時候,受到了一點損傷,邊緣小幅度的卷了起來。
小姑娘:「那你要走了嗎?」
越前龍雅:「我要再坐會兒,你呢?」
小姑娘沉默了一下,說:「我也要再坐會兒。」
兩個人頓時都不說話了,耳邊隻剩下海風吹動樹葉的聲音。
夏日的溫度本來就熱,更何況是坐在樹上,果樹甜蜜的氣息總會招來各種小蟲子。
越前龍雅拍死了一隻趴在自己小腿上吸血的蚊子,外套裡麵的短袖已經有點汗濕了。他瞥了眼隔壁——這時候,隔著那叢樹葉,他清晰的聽見了巴掌聲。
隔壁也被蚊子咬了。
蟬又開始叫,聲音又長又刺耳朵。
小姑娘聲音悶悶的:「你怎麼還不走?你都坐半小時了!」
越前龍雅:「……你是不是爬上來之後下不去了?」
「……」
對麵沒有回答他,沉默中透著一絲尷尬。
越前龍雅再次伸手拂開兩人中間的樹枝,對麵小姑娘的臉熱得通紅,左邊臉頰上還有兩個紅紅腫腫的蚊子包。
她抱著果籃,濕漉漉的眼睛瞪著越前龍雅。
越前龍雅肯定道:「你下不去了啊。」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又氣又急:「等會我爸爸就來接我了!他會抱我下去的!」
她一生氣,說話就帶上了一點口音。說的是日語,口音好像有點像大阪那邊的。
越前龍雅站起來,拍了拍手,當著她的麵,輕盈的跳下去,穩穩落地。他落地後向小姑娘伸出手:「喏,跳下來吧,我接著你。」
小姑娘探出頭,晃了晃藕節似的小腿:「你行不行啊?不要逞英雄哦,我很重的。」
越前龍雅嗤笑:「就你?還差得遠呢——直接跳吧。」
明明兩個人也不熟的。
但小姑娘真的跳了。她確實很沒有經驗,跳下來的時候還死死抱著那個果籃子。
所幸距離不算太高,越前龍雅穩穩的接住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鼻子就被果籃裡摔出來的橘子砸中。
他鬆開手,捂住自己鼻子蹲下來,俊俏的臉皺成一團。
橘子在太陽底下,在草地和高低不平的岩石上,四散滾落。
小姑娘慌慌張張的從地上爬起來,兩手緊張的抓著果籃提手:「你沒事吧?鼻子斷了嗎?」
越前龍雅鬱悶的揉了揉自己鼻子,悶聲:「才沒有斷……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話嗎?」
小姑娘猶豫了一下,轉換措辭:「你的鼻子不用做手術吧?」
越前龍雅:「……」
可以,這說話的藝術很不錯。
越前龍雅把手拿開,蹭了一手的鼻血。他用外套袖子簡單粗暴的擦了幾下,卻能感覺到血跡並沒有被擦乾淨,大概已經在臉上鋪開,看起來更加的驚悚了。
「要用這個嗎?」
小姑娘從自己背帶褲的口袋裡掏出一張淺藍色的手絹,遞到越前龍雅麵前。
越前龍雅隨意擺了擺手:「不用,我看不見自己的臉,隻會越擦越花。」
小姑娘立刻拍著月匈口保證:「我來幫你擦,肯定擦得很乾淨——可以嗎?」
「你剛剛接住了我,我還把你鼻子砸出血了,如果不做點什麼,我會很於心難安的。」
她誠懇的看著越前龍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