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享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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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黎五歲那年在京市走失過。

夜裡魚龍混雜,迂回在巷口的幾個地痞吹著流氓哨,用不明意味的目光打量她。

當時她害怕得跑了。

四九城胡同千百,她躲進的那一弄,宅門口停著輛嶄新的黑色小轎車,有藤蘿從屋宇蔓延而出。

宋黎不曉得這四合院裡住著誰。

隻是很奇怪,那些混混沒再靠近,仿佛這裡砌築有一麵隱形的宮牆,將這片地界劃分出了尊卑。

宋黎那時候小,沒膽出去,紅著眼睛蹲坐到門口的石墩。黑夜漆暗,簷邊的壁燈寂寂灑下一圈昏黃的光。

那天是十月十四日,京市的深秋蕭瑟。

四周冷冷清清,穿堂風一陣一陣,像冰碴子刮蹭皮膚,若是流出血都能被凍住。

這種寒心的冷蠶食情緒,她慢慢失控,抱住雙腿抽抽噎噎地低聲啜泣。

不多時,有輛單車慢悠悠駛近。

宋黎一慌張戛然止聲,雙腳畏怯地往裙擺裡收,哭後臉比淋過雨還濕。

騎車的少年瞅見她,眉頭皺了皺。

他剎車,長腿邁下,單車往牆邊一靠,一隻手拽著單肩背包,一隻手揣在褲兜裡,走過去,頎長的身影便籠罩住了她。

「誰家小孩兒啊?」

少年嘴裡咬著煙,一口京腔好聽且地道。

他身上是京市一中的藍白校服,沉在暗處看不太清模樣,但語調懶洋洋的,很沒耐心。

說話間,他臉微微一側,借著那抹黯淡的橘光,依稀可見一張創口貼斜在他眉骨上,鼻梁一道不深的血痕,嘴角凝血,好像也有傷。

蔫壞。

這是宋黎對他的初印象。

宋黎哽著哭腔,撿起地上的小石子丟他,還罵了句「走開」。

她軟糯的江南音明顯,口口勿也稚嫩,話再狠調子都沾不住威脅。

少年氣笑,指著大門:「這老子……」

「家」還沒說出口,第二塊石頭砸到他褲腿,不痛不癢的。

他愣了一愣,拿下沒點燃的煙。

正要開口,小姑娘癟著嘴,淚珠子落雨似的,顆顆飽滿,說掉就往下掉。

「……」他還沒凶吧?

少年煩躁地深呼一口氣,哭成這樣,見鬼了還能下得去手欺負。

他熬出丁點耐心:「是不是走丟了?」

宋黎不理,顫著唇抽泣。

「問你呢。」

他的語氣並不友善,甚至算得上橫,宋黎一被刺激,沒忍住嗚地就哭出了聲。

「……」

「再不消停兒把你丟出去了啊。」說完他故意嘖一聲,佯作興趣濃厚:「長挺漂亮,能賣不少錢呢吧。」

宋黎倏而噤聲,像啪一下被按了靜音鍵,嘴唇死死咬住,經不住嚇唬,怯生生覷他。

耳朵清靜了,少年脾氣變好些,坐到她身邊的石墩:「家住哪兒?」

沒等她回答,他就掏出兜裡的手機。

「電話記不記得住?找你父母來接。」

宋黎沉默了會兒,鼻音濃重,哭嗝時斷時續,小聲說:「媽媽……沒了。」

少年頓住,偏過頭看她:「爸爸呢?」

宋黎腦袋低得很深,悶聲搖搖頭。

他也沒再說話。

哭過,天又冷,宋黎鼻頭凍得通紅,眼睛透出水光,有幾絲鬢發被淚染濕,貼在粉雕玉琢的臉頰。

她有這個年紀的小孩兒該有的嬌和糯,生得很俏,要是自己的女兒誰都想帶出去走街串巷炫耀的那種。

特別是,鼻尖偏右那一點可愛的朱砂痣。

唯一不合時宜的,就是穿一身白裙,披散著長發,在闃靜的大夜裡嚶嚶地哭……

不知道的還以為不幸撞見一隻小女鬼。

迷你版的。

少年舔了舔受傷的嘴角,突然一聲低笑,脫下校服外套朝小女鬼扔過去。

宋黎眼前一黑,扯開頭上的衣服,就見他撥電話給了警察局,對那邊說有個小姑娘需要他們送回家。

「穿上,你再給誰嚇著。」

他上身隻剩一件短袖襯衫,書包隨便丟在地,痞裡痞氣地大開著腿坐,把煙叼回去,逗貓兒似的說:「哥哥在這兒陪你等,不哭了行嗎?」

……到底誰嚇誰。

宋黎小心拘謹地抬頭,瞄少年一眼。

他坐著都比她高出好多好多,側臉在柔光裡浴久了,神情散漫,戾氣稍顯淡化。

宋黎吸吸鼻子,奶聲奶氣:「嗯……」

她雙手藏到他的外套裡,很快暖和起來,哭得累了,她開始犯困,眼皮向下耷拉著,臉枕在腿上,抱住自己。

「哢嗒」,打火機彈開。

少年攏著躥出的那一簇紅藍焰火,湊近煙絲,剛要點著,他又停住,目光斜向哭喪的宋黎。

那雙桃花眸狹長,帶著風流氣,卻很空曠,如烏雲密布的天。

暗沉,孤僻。

隱在光源的陰影裡,仿佛對萬物都隻有冷漠。

但火光中,他瞧她的那一眼,有掠過一絲與他性情不相符的、微不可見的同情。

「啪」得一聲,少年合了金屬匣,到最後都沒抽那根煙。

他說不清那時是一時惻隱起了善念,還是單純覺著,放任這可憐的小孩子不管太不是人。

「鼻涕蹭我衣……得了,蹭吧蹭吧。」

「嗯……」

「叫什麼名兒啊小祖宗?」

「……」

宋黎快要睡著,少年百無聊賴的聲音,和他輪廓利落的側顏,都漸漸如霧散開……

「黎黎,宋黎!」

有人輕掐她臉,壓著聲在耳邊喚她的名字。

宋黎睫毛顫了兩下,迷迷糊糊掀開眼,望著頭頂的白熾燈。

淡淡的煙草味瞬間消弭。

當前伴隨呼吸深入鼻腔的,隻有消毒藥水那濃烈的味道。

宋黎歪過頭,遠遠看見玻璃門上的標識牌綠底白文的三個大字。

輸液室。

反應半晌,宋黎脫離夢境,回到現實——她正在醫院輸液,芒果過敏,是閨蜜連夜陪她到的急診。

她睡眼惺忪,一張臉白裡透著紅。

「夢見帥哥啦?」蘇棠年挨她邊坐,目光耐人尋味地落過去。

宋黎怔著,還不大清醒。

「春夢!」蘇棠年指住她斷言。

「……」

「臉紅的!被我說對了!快講講,和靳總激烈到什麼程度?咱也不是外人。」蘇棠年笑容興奮中帶著猥瑣。

「不是他。」宋黎揉揉眼睛,坐起來。

蘇棠年一骨碌挺直月要背,震驚地捂住嘴,仿佛觀摩到一場豪門總裁未婚妻外遇大戲。

身為民政局公務人員,蘇棠年瞬間腦補出一部百萬字長篇都市小說——

《替身上位:作死後,靳總的小甜妻和新歡跑路了》。

瞧見她浮誇的表情,宋黎羞恥,含嗔帶怨地瞪住她:「我的夢正經得很。」

說完指向吊瓶。

「不許再亂想,看著點兒。」

「噢……」蘇棠年不情不願坐端正,盯了會兒快要見底的吊瓶,她又蹙眉問:「你倆今晚怎麼回事?」

宋黎裝不懂:「什麼?」

說到這事,蘇棠年不滿的情緒就上來了:「靳時聞啊,他帶你應酬,給你的混合果汁裡有芒果不說,結束也不送你,讓你自己回?」

默聲片刻,宋黎吸口氣,消毒水的刺激性氣味一瞬間盈了個滿肺,直摜神經。

錯了,是還沒結束,她過敏難受先走了。

靳時聞沒送她倒是真的,酒桌上那麼多人,他忙於交際寒暄,連她對芒果過敏都無暇顧及,哪裡有空抽身送她去醫院。

畢竟今晚出席飯局的,都是南宜市有頭有臉的老板。

「也怪我自己太不小心了。」宋黎避重就輕。

蘇棠年真想用注射器把她體內的乖細胞全抽走,無語嘆息:「前幾天你說,靳時聞的媽媽選好訂婚的日子了?」

「嗯。」宋黎垂眼,沒插針的手揪著白色毛衣上的小絨毛:「下下個月。」

「這麼快!」

蘇棠年驚詫:「崽崽,你隻是小時候住他們家,又不是他童養媳,真願意和靳時聞結婚?」

宋黎側過頭:「不該問他嗎?」

蘇棠年與她四目相對,一臉不敢信:「他還不想了?他不想當初追你乾什麼?總不能就是看你漂亮,帶出去有麵子吧?」

宋黎不語,靜靜看她。

蘇棠年聲音戛止,逐漸傻眼:「別跟我說真是這樣。」

一陣死寂後,宋黎被逗得笑出聲,蘇棠年在她醞釀已久的反應中大鬆一口氣。

「嚇死我了……靳時聞要敢玩弄你感情,我連夜掄鋤頭跟他拚了!」

宋黎笑:「你冷靜。」

蘇棠年的話癆因子急劇上升,就今晚的事深惡痛絕,在一旁沒完沒了地嘮叨。

但宋黎當時已經聽不進去了。

宋黎靠著椅背,陷入安靜。

她想起五歲那年秋末,被靳家從京市警察局接回南宜撫養,靳母是宋黎媽媽生前的摯友,包括靳父,對宋黎的照顧都無微不至。

但宋黎從未奢求過什麼,她隻想安安靜靜長大,盡早獨立,不添麻煩。

所以麵對靳時聞這個年長她幾歲的哥哥,宋黎曾經都是敬而遠之。

這種心態的變化,是在宋黎升初一那年,她到了靳時聞所在的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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