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中學生真好啊。
坐在車裡的薑挪挪像個老頭子一樣感慨萬千。
她眨了眨幾乎黏在一起的眼皮，昏昏欲睡的撐著腦袋看著從眼前緩緩飄過的人和建築。
昨晚跟某人分開以後下了場雨，薑挪挪刻意叮囑了白管家讓他開慢點，免得飛速而過的汽車濺起水窪裡的積水。畢竟如果弄髒了中學生們的衣服和鞋子，事情可能會變得很麻煩。
視野裡，春假結束的小孩們拎著包有說有笑的從道路的另一頭往這邊走；他們剛剛正巧路過裡櫻中學的校門口。
春天的日本道路兩邊都開著櫻花，開著車在馬路上走的時候有種置身花海的感覺；粉白翻湧，春意盎然。
街道上有這麼多年輕的中學生，薑挪挪隻覺得越是看著這些無憂無慮的身影，她就越嫉妒越惆悵。
昨天晚上處理公司發過來的文件處理到半夜，睡了不到四個小時她就醒了。
一開始出現這種症狀的時候她還會思考會不會是人到了這個年紀就會變得又健忘又失眠；但後來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這是被工作折磨到每天隻能以這種狀態度日了。
山海經從幾天前就已經開始出現異狀，可裡世界的入口卻一直遲遲沒有打開，這就導致薑挪挪完全沒辦法安心乾別的事情。
這種微妙的感覺就像你知道你肚子痛要拉屎，但是你便秘了一樣。
……因為工作變的不幸了啊。
這麼想著，薑挪挪把臉埋進手臂，痛苦的長音從她的嗓中傳了出來。
一直坐在駕駛座的老人見她這樣，情不自禁的從嗓子裡發出無奈的笑聲，「薑總，如果困了的話就先睡一會兒吧，反正這條路長，慢慢開的話，到目的地可能還有一段時間。」
老人這樣說。
「……白先生，都說了沒什麼人的時候別叫我薑總，你們喊著不尷尬我聽著尷尬啊。」
薑挪挪沒精打采的打了個哈欠，又舒舒服服地在座位上伸了個懶月要。
雖說她一直等著山海經給她打開進入裡世界的門，但是這種慵懶又舒適的早晨還是會讓她心情愉快不少。
春天的風帶著櫻花的香氣，合著孩子們嬉笑打鬧的聲音，薑挪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沉甸甸的；不過也不排除是因為昨天晚上沒睡好的關係就是了。
「不能睡啊，睡了一會兒就起不來啦。」
她仿佛提醒自己般這麼說著。
女人慢吞吞的把自己的腦袋貼向置於窗框的手背，視線不知何時飄到了正在開車的老人身上。
白管家白長禮和王媽王春華是她家裡人特意派過來管理她生活的；這兩個人是她從小到大都侯在身邊的人，基本已經等同於薑挪挪的親人了。
她家裡也不是不知道山海經異變會帶來的危險，就算她再怎麼厲害，再怎麼不需要讓人操心……她又不是家裡人從垃圾堆裡撿回去的，如果出了什麼事家裡多多少少也是會心疼的。
可惜家裡除了她以外再也沒人能幫上忙，於是隻能派兩個最得她意的人來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白管家和王媽的歲數雖大，但也都是乾練精明的人，正好能管教管教大大咧咧假小子一樣的薑挪挪。
白管家的兒子在日本工作，兒媳婦正好也是個日本的小姑娘，和薑挪挪一起過來也算是讓老人家方便些。王媽的孩子都在國內工作，用不著她操心。
薑挪挪也是個成年人了，除了飲食起居和處理一些文件，基本不需要人操心；說是叫兩個人過來照顧她，其實也隻是被派到日本這邊來帶薪休假順便照顧乾女兒罷了。
……不過。
真好啊，如果能不用工作真的擺爛就好了。
迎著春風的薑挪挪微微皺了下眉頭。
時至今日，沒用的薑小姐仍舊沒有習慣日本的飲食，沒有習慣日本的氣候；在日漸消瘦的同時，好像隻有她小小的微妙癖好能讓她好受些了。
國內的帥哥很多，國外的帥哥也不差；欣賞美是人的天性，看著帥哥的話，別說吃飯會變香，好像連生活都會變的愉快些。
對她而言，花錢買時間不過是等價交換，對方動不動情和她沒關係，她認不認真全看心情。
畢竟生活本來就很苦了，在不犯法的前提下還不讓她隨心所欲也太痛苦了吧？再說她又不是沒錢，在沒命之前多和不同的帥哥出去逛逛不是挺好的嗎？
心態大概和普通人不太一樣的薑挪挪這麼想。
「老白，把車繞著這個中學轉一圈再開去目的地吧，我稍微睡一會兒。」
想著想著上下眼皮又開始打架的薑挪挪用含混不清的聲音這麼道。
隱約中，她好像聽到老人無奈的說了聲「好」。
再也沒有比親近之人更能令她安心的聲音了，溫和的親切感如夢之船般承載著她駛入淺暖的夢鄉。
……
可是薑挪挪向來是不喜歡做夢的。
因為她的夢裡，從來都是那片黑暗。
那個人，那個影子。
那個影子一直占據著她的夢境，有句話不斷的在她腦海中重復。
明明已經過去了那麼久了，她卻還是對那件事耿耿於懷。
春天的暖意很快便被寒冷與潮濕替代，薑挪挪知道自己開始做夢了。
她麵無表情地站在原地，腳下的黑暗如同水麵般泛起漣漪。
她的麵前跪著一個悲痛的女人，刺耳的嚎啕大哭從女人的指縫中溢出。
薑挪挪看見對方原本昂貴的服裝此時此刻破破爛爛，看見她水蔥般的手指滿是燒傷，猙獰的傷口和潰爛的水泡沾了女人的淚水，可是對方卻並不是因為疼痛而哭喊。
薑挪挪隻是冷冷地看著，沒有動彈分毫。
而就在這時，那個原本蹲在地上痛哭的女人突然站了起來撲向了薑挪挪！
也就在女人撲向薑挪挪的瞬間，她的容貌才得以清晰的展露出來——原來這個女人根本沒有眼睛和鼻子。
那張空白的臉上隻有兩片蠕動著、仿佛正在咒罵一般的嘴唇。
而且奇怪的是，不知何時女人的手上竟多出一把寒光閃爍的菜刀。
在女人撲來的時候，薑挪挪並沒有躲閃；她任憑尖銳的刀尖狠狠刺進了自己的月匈口，大量的鮮血立馬從刀刃進入的地方噴湧而出。
被女人撞倒在地的薑挪挪甚至連痛呼都沒有發出；她隻是安靜的看著，看著那個用刀將自己捅穿的女人坐在她身上，她甚至覺得能自己感受到了血液從傷口流出的瘙癢。
『都是你。』
『都是你的錯。』
騎在薑挪挪身上的女人這麼說。
女人的聲音低沉瘮人，明明她的臉直麵著薑挪挪，可薑挪挪卻覺得她的聲音好像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那聲音仿佛穿透她的身軀與靈魂、最後，化作惡毒的詛咒紮進她的心底。
「……」
「啊啊，真是煩死了。」
倒在地上的薑挪挪皺起眉有點不耐煩的低聲嘟噥。
在寒冷與虛假的死亡吞沒她之前，薑挪挪有點艱難地轉過頭望向遠處。
她的夢裡從來沒有光，但是在被這個沒有眼睛和鼻子的女人殺死之後，她總會在離她很遠的地方看見一小束被陽光照亮的草地。
那裡總是有兩個很小的孩子，但她從來沒有機會走過去看清他們兩個到底在做什麼。
……不過，如果在未來的某一天看清了，她也許就能做一個好夢了吧。
……
「餵，吉野，我在說話啊，好好看著我。」
「所以說，你去老師那裡告狀了？」
「哈？我們明明隻是很和善的想要和你做朋友吧？」
「哪裡有欺負你啊？有人看見嗎？」
「嗚哇，好惡心。」
「是把他的頭發拽掉了嗎？好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