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雨天，雲城——
夏夜的雨，無聲無息地下著，朦朧了我的世界。
車胎在濕漉漉的地麵，上摩擦發出輕微的滋滋聲，驚擾了原本沉浸在回憶中的某根心弦。
我抬眸往車窗外望去，終於又到了這裡。
我從下車，關車門到一路小跑，我有些狼狽地進了廣播大廈。
「你來了。」
我輕輕撣去衣服掛著的水珠，將頭抬起，我看到了他，雲城電台副總監，傅思賢。
我有些拘謹的回應著他，「你好，傅總監。
「嗯。」
他聲音淡漠而疏離，和初次見麵一樣。
傅思賢望了我身上一眼，眼中掠過一道微光。
「沒帶傘嗎？」
「出門太急，忘記了。」
他微微頷首，沉默了一會兒。
「今晚是你第一次直播，我理應在現場，不過家裡臨時有事，所以」
「請放心，我會努力做好第一場直播的。」
沒等他說完我像是急於表忠心，我凝視著他，語氣真誠。
他默默聽我說完，眼眸毫無波瀾。
「雖然我不在，但我會另外找人監聽，所以請好好播。」
他的話，冰冷，平靜，說完轉身離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想起櫻花樹下的初遇，再到如今我成為雲城電台的主播。
證件補辦順利，一切步入正軌。
還有神秘的金先生，和那枚戒指，有一種說出不來的微妙。
我收起思緒，轉身進去，目光觸及牆上的海報，海報上是一排照片和幾個大字:雲城電台五大主播。
我忍不住放慢腳步多看兩眼，隻有最優秀的電台主持才有資格出現在海報裡。
我會努力，讓自己的名字和照片也出現在海報上，我要以全新的麵貌，出現在艾穗君麵前。
——直播間內——
「北京時間晚上十一點整，又到了《給我一首歌的時間》，我是你們的老朋友明辰溪。」
隨著他的開場白，我的第一份工作，深夜直播節目——《給我一首歌的時間》開始了。
怎麼說我也是麵試第一名，居然把我安排到這種深夜節目?
更可惡的，竟然是跟這個家夥搭檔!
真是冤家路窄！
罷了罷了，我深吸一口氣，隻要進了電台，有的是機會轉欄目。
「大家好，我是夏」
我話還沒說完，卻被他突然打斷。
「今晚開始，這個節目不再是我一個人主持，我的身邊多了一位新搭檔。」
他用平淡無起伏的語氣說著這番話，也不曾看我一眼。
「打個招呼吧。」
明辰溪說完便自顧低頭看稿。
我清了清嗓子，「大家好，我是夏小漠。」
旁邊的人抬眸斜睨著我，眸光陰陰的。
我感受到這道不友好的目光，心裡一咯噔，但仍禮貌微笑。
「我畢業於雲城傳媒大學，學的是播音專業。」
明辰溪瞟了一眼操控台，不搭話，一邊轉著手中的筆，一邊繼續看我尷尬的表演。
我的腦子瞬間亂了，開始「口無遮攔」
「此刻雲城正在下雨，有人說下雨是老天在感傷，這讓我想起一個故事，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呢?」
一旁的明辰溪嘲諷地勾起唇角，繼續沉默。
「傳說天和地是對戀人，兩人天天廝守，可天又不甘心失去自由，於是地為了成全天，就和天分開了!天又後悔了，卻再也回不到地的身邊，於是就哭了，所以就下雨了。」
「噗……」
「有什麼好笑的嗎?明主播。」
「我笑我的，關你什麼事?」
「可你別忘了我們在直播，你這樣不怕被聽眾聽到嗎?」
「哦?」他眉毛一挑，又瞟了一眼操控台，又故意提高音調，「你確定他們會聽到你這種超級無聊的笑話?」
「咦?什麼意思?」我扌莫了扌莫耳麥，有些不知所措。
「嗬，連話筒都不會開，還當什麼電台主持人?」
他一邊陰陽怪氣地說著，一邊動作伶俐地將我麵前的話筒打開，然後以一種得逞的眼神看著我。
我又羞又氣，說話的嗓音都有點著急上火。
「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明辰溪冷笑了一聲，"這麼簡單的操作還需要我說？」
「你開播前提醒我一句會少塊肉啊？」
"第一，我沒有告訴你的義務，第二，我就是不想說，怎麼樣？」
月匈腔湧上一股熊熊怒火，「有你這樣對搭檔的嗎？」
——車上——
"哇這兩人居然在直播中吵起來了!」
「不會是節目設計的吧？現在的節目為了提高收聽率真是越來越沒有下限了。」
「……」後座的女生靜靜坐在車上另一個位置。
「聽起來不像假的而且我經常聽這個節目，明主播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誰知道呢？你又不認識他，現在電台行業不景氣，誰還端著架子賺錢？」
「反正我不信。」話音剛落，司機看向車上另一位乘客，「這位小姐，你聽過明主播的節目嗎?"
「沒有，我對這種節目不感興趣。」
此時，女人的手機屏幕亮起，一條信息浮現。
「表姐，電台的事就拜托你了。--julie」
「放心，等我好消息。」
女人收起手機，聽到司機和乘客還在聊這個節目，便將目光轉向車窗外。
「你們說，他們這樣公然在直播中吵架，會不會被領導處罰啊?」
「……」
——電台，直播間——
就在我倆爭得麵紅耳赤之際，導播闖了進來。
「你們倆有完沒完?還做不做節目了?話筒還開著你們不知道嗎?」
我們麵麵相覷，才意識到，剛才的爭執無意中被直播出去。
「不想被扣獎金的話，趕快把這事兒給圓過去!」
「圓過去?怎麼圓?」
「看著我乾嘛?禍是你先引起的，你自己想辦法。」
「怎麼是我先引起的?如果不是你沒提醒我開話筒還冷嘲熱諷，我會說那些話嗎?」
「麻煩你上麥前帶上腦子好嗎?直播開麥這是基本常識。還有，你直播不看稿件，隻會尬聊，你真的專業嗎?」
「那是因為你不跟我搭話，你除了冷嘲熱諷，還會說什麼?我真懷疑這個節目當初是怎麼正常進行的。」
「在你來之前很正常啊。」
「你？！」
「兩位，要吵架就出去，你們這樣跟空播有什麼區別?別忘了總監還會監聽的好嗎?」
導播的話讓我猛然想起傅思賢總監，這下可麻煩了，得想辦法才行。
「咳咳，不好意思，剛才這段小插曲，其實是我們故意設計的。」
「對吧?明主播?」
旁邊的人冷著臉，不接我的話。
「我第一次上麥，為了給大家留下深刻印象，所以我們就商量好開個玩笑。」
「我才沒有……」
我忙捂住他的嘴，一邊瞪著他，一邊說道：「感謝明主播配合我拙劣的表演，希望電波前的你們不要誤會，哈哈哈哈……」
說完我放開手，他嫌惡地抹了抹臉，泄憤似的將轉椅挪遠。
「誰稀罕坐你身邊？」
我深吸一口氣，罷了，為了我的工作。
我壓低聲音，「好男不跟女鬥，你非要害我被炒魷魚是不是?」
明辰溪耷拉著眸子，慵懶地看著我，頗有挑釁的意味。
「我才懶得跟你鬥，還有，你被炒魷魚是遲早的事，跟我無關。」
——車上——
「你聽你聽，我說的沒錯吧，果然是設計好的。」
「唉，真沒想到明主播是這樣的人。」
「……」
夜雨中的雲城，靜謐安詳，綿綿細雨絲毫不影響它散發獨特的魅力。
——直播間——
「此刻的雲城正在下雨，讓我們伴著這首《聽見下雨的聲音》一起來讀聽眾朋友們發來的消息吧。」
「首先是尾號5511叫藥藥的聽眾朋友說，每天晚上十一點準時收聽明主播的節目，已經成了我的習慣。」
「一直很喜歡明主播一個人主持，既然來了新搭檔，希望她快速成長，讓明主播少操點心。」
「怎麼又扯到我頭上了?」
明辰溪聳聳肩，說道「這是人家說的，我照著念而已。」
「這位聽眾你放心吧，有這麼''優秀』(奇葩)的搭檔，我會成長得特別快的。」
「謝謝藥藥的關心,也希望某人明白，總想著依賴別人，是不會成長的。」
我翻了翻白眼，「尾號7928叫江喬的聽眾朋友說，雖然剛才發生了一段不太愉快的小插曲。但是看出小漠很用心，加油哦!我看好你!「真的非常感謝這位朋友的支持，我會努力，不會被某人看扁的。」
「尾號3701叫子恩的聽眾說，這個小漠一聽就是新手，看來要辛苦我們明主播了。」
這確定不是他用小號發的?
「嗬，這位聽眾朋友真熱情，操心的事還真不少。」
「時間過得真快，又到了跟大家說再見的時候。」
「今晚是我……」
還沒等我把話說完，明辰溪打斷我的話，「那麼我們明晚再見。」
「明天再……」
他很快將音樂音量調高，話筒關閉。
「這位明主播，我話還沒說完呢。」
他若無其事地摘下耳機，「直播掐點很重要，萬一你又胡言亂語怎麼辦?」
「什麼叫我又胡言亂語?我隻是要跟聽眾道別。」
「我已經''替咱們』跟聽眾道別了，你有必要再囉嗦一遍?」
「我用得著你替嗎?我自己不會說啊。」
直播間的門再次被推開。
「有完沒完啊你們，大半夜還讓不讓人好好下班?」
我硬是把心裡憋著的一股氣咽下去，回答道，「知道了。」
「這麼想搶話筒是吧，明天我就跟總監提議，咱們一人一天，讓你說個夠。」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眉頭一蹙。
「成全你的意思。」他起身，頭也不回走出了直播間。
「明辰溪!」他依舊沒有回頭。
「小漠，他就是這樣的人，你別跟他計較了。」
「我這才第一天上班，他就這樣對我，今後還怎麼搭檔啊?"
「這個節目一直都是他一個人做，突然間多了一個你，上麵又給他施壓，他心裡難免有點火氣。」
「他有火氣就沖我發啊?我又不是他的出氣筒，再說了，我難道就沒有火氣嗎?"
「好啦，你也別氣了，我看你今天表現還挺好的，我看好你，加油!」
我看到唐雪心善意溫暖的笑，罷了，既然做了選擇，咬著牙也得走下去。
——廣播大廈大門口——
外麵的雨下得更密了。
「小漠。」
唐雪心走到我麵前，遞給我一把傘。
「喏，拿去用吧。」
「那你呢？」
「你放心，我自己有傘。」
「那這傘是……」
唐雪心想起什麼似的神秘地笑了笑，將把傘塞進我手心。
「其實啊，這傘是傅總監吩咐我下班給你的。」
「傅總監?」我腦海中不由得閃過他那副冷冰冰的麵孔。
「傅總監說他剛好多了一把傘，還吩咐我不要說是他的，所以，你就裝作不知道吧，他這人低調慣了。」
我低頭看著手中握著的傘，一股暖意從掌心傳至心底，大概是孤獨太久了。
「好了，我男友來接我了，明天見。」她沖我揮揮手，上了一輛車。
我呆呆看著遠去的車影消失在雨幕中，有些失神，不經意間說了一句。
「謝謝……」
一年一度的雨季到了，老天不分黑夜白晝地流著眼淚。
老天在思念故人，而我又可以思念誰?
撐傘走過一家音像店，緩緩流出熟悉的旋律。
那是周傑倫的《晴天》。
絲絲細雨映入眼簾，眼眸浮起一片黯然，我把傘柄握在手裡緊了緊。
——回憶——
那也是一個下雨天，雨不大，就像此刻一樣的溫柔。
我想起我們在屋簷下躲雨，我抱著吉他，他抱著我。
想起他明亮的眼眸，溫柔的微笑。
「小漠，你知道為什麼這首歌叫晴天，歌詞寫的卻是下雨嗎?」
「不知道呢……」
「你聽這句……」他抓著我的手掃了一下和弦，輕輕唱著。
「刮風這天我試過握著你手，但偏偏雨漸漸大到我看你不見。」
「還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邊，等到放晴的那天也許我會比較好一點。」
「哦，我明白了，歌詞和歌名看似矛盾，其實更突出對''晴天』的期盼。」
「說得真好，咱們小漠的音樂悟性挺高嘛。」
「那是，我夏小漠可是未來的電台台柱呢。」
「好，以後我開演唱會，小漠來當主持。」
「以後璨夜成了大明星，就看不上我這種小主持咯。」
「才不會，夏小漠是薑璨夜演唱會唯一的主持，永遠。」
「咦，大木頭會講甜言蜜語了，難得啊。」
他臉一紅，十分害羞靦腆地笑了。
直到唇邊泛起鹹澀的滋味，我才恍惚，臉頰已經滑滿淚痕。
接著，我輕輕抹去眼角的淚水，搖了搖頭，苦笑。
我怎麼會這麼沒出息，居然想起了那個渣男……
以後，不要再想他了。
涼嗖嗖的綿綿細雨撲打在我的臉上，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小漠!」身後傳來溫柔的呼喚。
聽到這個聲音我怔了一下，這聲呼喚夾雜著淅瀝的雨聲，像極了他的。
「小漠。」那個聲音伴著腳步聲越發清晰。
我轉身，目光穿透眼前的雨簾，仿佛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小漠，你怎麼不等等我啊?」
「……」
「小漠……」
眼前的男子，撐著一把傘，肩膀被打濕，發梢也濕漉漉的，看來跑得很急。
「陸慕寒，你怎麼來了?」
「我本想送你上班，你倒一個人先來了，所以我就在外麵等，好接你下班。」
他說著，目光透著溫柔憐惜。
我不太敢對視這樣的目光。
「我不想麻煩你，前麵就是公交站，我一個人也可以回去。"
「這雨一直不停，我怎麼放心呢?」
「……」
「再說了，你住在我的基地裡，是我的貴客，我來接你，理所應當。」
他見我沉默，索性拉起我的手腕。
「走吧，我的車就在前麵。"
路上傳來我不情不願的語氣。
「哎!下雨天開摩托車，你不怕打滑呀!」
「放心，我開得很慢，你坐好撐傘就行。」
深夜，朦朧的雨霧，寂靜的街道，摩托車輕輕碾過路麵，還有落在傘上滴答滴答的細雨聲。
我坐在他身後，一手撐著傘，一手揪著他衣服一角，盡量不往他身上靠。
「陸慕寒。」
「我聽著呢。」
「我租到房子了。」
「……」
車速瞬間慢了幾檔，看他的背影，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總不能一直住在你的秘密基地吧。」
「你不喜歡我哪兒嗎？」
「我隻是不想麻煩你。」
「不麻煩啊……」他聲音很低。
「我找了個離電台很近的房子，這樣就不用麻煩你接送我了。」
「電台附近房租不便宜吧。」
「是嘛……」他頓了一下，「那你，什麼時候搬啊?」
「明天不是周末嗎?就明天吧。」
「……」
空氣靜止了好一會兒，聽到他再次開口。
「那我幫你搬家吧。」
「不用啦，我可以在網上預約搬家公司。」
「可我還要送你禮物呢。」
「禮物?就不用那麼客氣啦!我住你那兒麻煩你，也沒送你禮物呢。」
「那不一樣啊，之前誤拿了你的包，我打算送你一個大音箱，有音樂陪伴希望你能忘掉不愉快的事呀。」
「……」
——第二天——
陸慕寒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帶花園泳池的獨棟高層別墅手指在半空指指停停，最後放下手，認真地凝視著我。
「小漠，你說你的房租多少來著?」
「八百啊。」
「八百?!你租的是地下室吧?」
「這裡沒有地下室，我租的是套間，兩室一廳，就在三樓。」
「怎麼可能?這麼新的花園別墅，兩室一廳最少也得三四千啊，你這房東沒問題吧?」
「你說誰有問題呢？」
那扇緊閉的洋樓大鐵門，嘭的一下開了!
從大鐵門裡走出一個男人，棕色順毛，穿著***睡衣，神情慵懶，走到我們麵前。
隻見麵前這個男人兩隻手臂交叉於月匈前，眉頭一挑，透出一絲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