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1 / 2)
魔頭也會哭嗎?
或者瞎子,還能哭嗎?
「我……」邊邵並不清楚,他閉上眼,隻覺得渾身好似馬車碾過般疲憊疼痛,出聲竟也是低啞難聽,令他自己都微微吃驚。
「先回去。」邊邵停頓一瞬,繼續道,「別哭了。」
他這句話並不是安撫,實在太累了,邊邵聲音裡隻剩下無奈與憊懶。
隻是沒想到黑發少年聽了他這話,微微俯身過來,扌莫索著抱住他的月要身,輕輕一抬,便將他抱了起來。
邊邵懵了。
他本來是準備在地上躺著緩過勁兒就自己爬起來……
原本對他愛答不理無比冷漠的美人,竟然這樣小心翼翼把他抱回家,在茅草屋裡的木床上,邊邵睜著眼躺屍,這一霎,仍然是受寵若驚。
可令他更為吃驚的是少年對他細致入微的照顧。
黑發少年是個眼睛看不見的瞎子,磕磕碰碰著,甚至幾次差點撞到木桌摔倒,雖是這樣艱難,但他仍然堅持著給床上的青年熬藥、包紮,甚至是安撫。
他垂首解開邊邵衣襟為他處理傷口的時候,肩側有簇黑發跌落,正好蓋住了邊邵的眼,漆黑刺疼中,邊邵隻聽見他說話時清冽而不安的嗓音,顫抖著說:「我隻剩下你了,別討厭我……」
入夜,茅草屋外下了秋雨,黑發少年鑽進他冰涼的懷裡,好像兩隻遍體鱗傷的小獸互相依偎著,暖著彼此的傷口。
夜裡,邊邵因疼痛而輾轉難眠,終於又一次在翻身時滑落下去,黑發少年迷迷糊糊轉醒,發現蜷縮著的那個溫暖懷抱不在,睜著漆黑空洞的眼,扌莫索著,將地上的邊邵抱上床。
他對待稚嫩孩童那般對待這隻鬼,當鬼睜著朦朧睡眼抱怨,少年仔仔細細用膏藥擦完那處髒汙而泛著濃烈血腥氣的傷口,而後彎月要,湊近,他耐心哄著:「不痛不痛,吹吹。」
吹過來,有點涼嗖嗖,少年慣常拿劍的手布滿了繭,邊邵細皮嫩肉,擦藥也被擦得疼了。他鬧脾氣推開少年的臉,想拒絕,可對方按住他的手腕,仍然扌莫索著繼續動作。
邊邵腿部有跌倒後的擦傷。
冰涼的手指轉移陣地,到了要命的地方。
邊邵低喘著俯下身,剛好對上黑發少年通紅的耳尖。
看不見,其他所有的感官都會敏感無數倍,蕭岸看不到這隻鬼的模樣,聽著他低沉帶著啞的好聽嗓音,卻能想象出來——
這隻鬼到底是怎樣的誘人,是怎樣稀世的珍寶。
以至於曾經的魔頭也會死水被攪動漣漪,一池春色。
「差不多得了。」邊邵忍無可忍推開了那隻沾著藥膏的手,他翻身就側躺著,背對少年。
這種你儂我儂的朦朧情感萌芽之際,或許以前邊邵還會心猿意馬。可這次他太疼了,心裡都起不了旖旎的心思。
少年沉默,低下頭,看不清神色,隻是躺下之際,輕輕牽住了邊邵的手,輕輕地,輕輕地摩挲。
邊邵懶得甩開,他閉上眼沒多久就睡去了,隻是少年睜眼未睡,漸漸隆起了眉頭。
他好像抱了個火爐。
黑發少年慌亂探邊邵的額頭,隻觸到一片滾燙與細細密密的汗。
邊邵燒昏了頭,揪著他的手,閉著眼,唇瓣翕動,呢喃著什麼。
這夜,黑發少年真怕他死了,在他床邊,為他熬著藥,用冰水覆著額頭,甚至他還說起了自己的過往,想說些好玩的事情逗人,可是說著說著,他又沉默了下來。
他的十八年,太冷了,就好像屋外落下的雨,吹來的風,讓人遍體生寒。
唯有貼近這隻鬼的額頭時方能有一絲清醒、溫暖。
但其實蕭岸隻要一湊近,細心聽,他就能聽清神誌不清醒的邊邵,閉著眼呢喃,在說:「美人……嘿嘿……貼貼……」
最後邊邵還是在第二日的清晨,醒了過來。
高燒一夜,他蜷縮在茅草屋的木床上,僥幸活了下來,第一反應竟然是窒息。
身後黑發少年纖細而骨感的手,像是麻繩,緊緊圈住了他。
邊邵勉強掙脫,少年的手微動,在混亂中想要抓住他,可還是徒勞。
他低眸,眼看著黑發少年蒼白而雙頰凹陷的臉,漸漸染上不安。
眼尾緋紅,似新娘子出嫁時抹得那點胭脂。
邊邵心頭一跳,這剎那猶豫,他被拽住了袖子,身體不受控製重重往前跌去。
「別,別離開我。」少年半跪在床上,把腦袋貼在他的月要身,細碎而脆弱的聲音傳出。
邊邵愕然,往底下抹了把,果然抹到了滿手心的淚。
前幾天還滿臉冷漠的大魔頭摟著他的月要,哭得打嗝。
邊邵梗著腦袋,有點反應不過來:「你,你哭什麼?」
「我怕你離開我……」蕭岸輕輕道,「你說過永遠不離開我。」
之前的他實在太麻煩,太脆弱敏感了,以至於他對這隻鬼一點兒也不好,還經常讓這隻鬼受傷。
蕭岸怕,怕這隻鬼傷好就要走。
額……
「別胡思亂想。」邊邵有點心虛。
事實上邊邵被狼撲倒的生死瞬間,就是這樣的打算。
要是能活過來,他要跑路!
可是昨晚他情緒上頭又答應少年留下來……
邊邵心裡還是有點小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