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1 / 2)
第89章
帶話的人本就帶著禮來的,這還不是事後的酬禮,那酬禮要另給的。
肖氏把東西留下,打聽了左鄰右舍最近可有往城外淩氏族裡去的。左鄰右舍有許多是淩府仆役,常有差事去各處。肖氏搭了個車,拎著杜姨娘的禮去找了肖晴的婆婆。
她將事情與親家一說,強調:「她姨母雖是妾室,她是個良家。」
肖晴剛剛有了身孕。
自她嫁過來後,家裡地產增加了,有丫頭乾活了,小孫女也被善待了,淩晉也可以進出尚書府了。淩晉的母親對她簡直不能更滿意,因此十分尊敬肖氏的為人,便應了這個事。
通常尋正賓會有些什麼「德才兼備」之類的要求,但林嘉這情況就算了,肖氏的要求就是「無惡行,全全乎乎的」。
這等事中老年婦人最有門路,淩晉的母親尋了族裡一個常做全福人的婦人。雖不是什麼「年高德劭」的,但的確全全乎乎的——公婆父母俱在,夫妻和睦,兒女雙全。
肖氏一聽,就知道杜姨娘一定會喜歡。
果然杜姨娘收到消息特別歡喜:「這個好,這個好。唉,可要怎麼謝她。」
她沒讀過書,不懂那許多繁文縟節,隻把笄禮的正賓當作婚禮的全福人來用,求個吉利,沾個福氣。
正如肖氏料的那樣。
人選都敲定了,這個事必須得去跟三夫人報備一下。
因為到時候人是要進府的,進了二門不可能直接領到杜姨娘這裡來,妾室沒有資格不經主母同意就見外人的。
外人來了,門子上的仆婦會領到六房,六房再派人將人領到三房去。
到時候三夫人若是說一句「不準」,人怎麼領進來的就再怎麼領出去。
三夫人倒沒有不準,反倒是感慨了一句:「嘉嘉都要及笄了啊。」
林嘉道:「是。」
三夫人道:「大姑娘了。」
她想起來問一句:「對了,杜姨娘如何了?」
林嘉沒說話,垂著眼,微微地搖了搖。
三夫人嘆息起來,憐憫地道:「要不再請大夫來給看看吧。」
府裡給請的郎中,在林嘉心目中遠沒有裴師伯可靠。何況現在杜姨娘用的藥都是淩昭給的,有許多貴重藥材,還有補品給她吊命。
她隻道:「一直在吃藥呢。」
三夫人也沒那麼強烈的善心,便不了了之。
要說這個府裡有誰會惦記著林嘉及笄的事,十二郎淩延必須得算上一個。
他已經許久沒有見過林嘉了,心裡很想念,隻為著人生大事,隻能先苦苦忍耐。
但他記得林嘉的生辰。去年三月裡,他就要送她生辰禮物,林嘉怎麼都不肯收就是了。
今年是及笄之年,還與往年不同。他本就琢磨著這個事,還想著要怎麼開口跟三夫人提,或者自己偷偷行事?
前者想不好措辭,後者又怕事情敗露。
哪想到三夫人竟先跟他提了:「小林還請了人插笄,還是族裡東樓的一位嫂子。」
淩延大喜,順勢求三夫人:「母親賞她點什麼吧。」
「你呀~」三夫人伸出手指隔空笑點他,「知道,我已經準備了。」
她使人取來,是一根赤金嵌寶的簪子,十分富麗。
她道:「杜姨娘那個人眼皮子淺,一定喜歡。」
淩延打躬作揖,替林嘉謝了又謝。
那支簪子賞到小院,杜姨娘果然喜歡。這一點三夫人倒沒冤枉她。
她說:「到時候就用這一根。」
她又感慨道:「咱們夫人最大的好處就是大氣。」
因三夫人是家裡受寵的嫡女,她有著非常豐厚的嫁妝。
單她這份嫁妝,都值得淩延跪著孝順她一輩子。
說起嫁妝來,杜姨娘又覺得有些事該交代林嘉了。
「我若沒了,都是你的。」她道。
已近乎交待遺言了。
林嘉眼淚一滴滴地掉落。
「別哭。」杜姨娘道,「我還能撐,一定能撐過你的笄禮。」
林嘉別過頭去,不讓她看見自己哭。
桃子來小院的時候,林嘉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請桃子來觀禮。
因她的所謂「笄禮」,必然請不動十一娘她們。若十三娘來,說不定還不如不來。林嘉根本沒打算開口。她從前隻有肖晴一個朋友,肖晴如今有身孕了,孕婦不出門見人的,也來不了。
唯一僅剩的算是朋友的人,就是桃子了。
而且桃子,其實是某個人的眼睛。
桃子自然表示一定會來。
林嘉精神不好,瘦得更厲害。桃子看著心疼,找話題陪她說話閒扯。
便說起了肖晴娘。
「她實是我最羨慕的人。」林嘉道,「真希望我將來也能像她那樣。」
走出小院,走出淩府,有個那樣的歸宿。
不必富貴,家有薄產,溫飽即可。相公讀書,婆母知禮。
待有了自己的孩兒,終身有靠,再不必飄零,再不必惶惶。
安心變老。
林嘉說的話,桃子一個字不漏地匯報給了淩昭。
淩昭的視線落在書案上攤著的手稿上。
這聽起來就像是林嘉會想要的未來。她很早就表明心跡,有母親遺命不得為妾。
但何止是母親的遺命呢。她是和府裡的妹妹們一起讀書的,學的是一樣的東西。課堂上會教什麼,淩昭能想得到。
那些東西影響了她。但凡讀過書的人,都一定或多或少地被影響。即便她隻是個妾室的外甥女。
以及,梅林裡的那些清晨,琴房裡的那些時光,他們偶也會交談。淩昭能看得出來,她身上有些東西絕不是做妾的姨母教的。
想來,隻有她的生母。
那個婦人曾以良家子入宮,見識過那高牆之內的地方,還能安然出來,還能嫁人生子的,都不可能是愚笨之人。
在京城,能從後宮榮養出來的姑姑們,在勛貴間極為搶手,都被重金聘到府裡教導貴女們。
林嘉的母親,或許就是這樣的人。
隻可嘆她去的時候林嘉還小,她寄人籬下,後麵行事難免有杜姨娘的痕跡。
但透過那些痕跡,看到她的內裡,她縱然行事圓滑柔軟,但其實從不曾自輕自賤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