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紅樓(1 / 2)
「師兄擦擦肩上的化雪。」
沈棄斂下了眼中暗潮,迎上前將帕子遞給慕從雲,笑得溫良又無害。
金烏曜曜,紛紛揚揚的白雪還未落地便化成了水,細小的水珠落在衣裳表麵,留下點點浸濕痕跡。被他提醒,慕從雲才注意到肩上沾了水漬。
他朝沈棄笑了下,接過帕子擦拭。
擦完之後正要將帕子物歸原主,卻發現那帕子有些許眼熟,慕從雲眼中露出些許遲疑:「這帕子……」
好像是他的。
沈棄抿著唇小幅度笑了下,垂下眼有些羞澀的模樣:「是師兄的。從南槐鎮回來時師兄給我擦臉用的。我一直好好保存著,師兄不記得了麼?」
他抬起眼,黑黝黝的眼底映著細碎天光,叫慕從雲生出一種想要揉揉他的心軟來。
好乖。
可惜大庭廣眾下不太適合上手。慕從雲微微遺憾,將帕子遞還給沈棄:「隻是一條手帕,不用這麼仔細。」
沈棄將帕子收起,抿唇笑了下,沒有回答,而是指了指失魂落魄的江欞,小聲問:「那個人經常來找師兄麻煩嗎?」
那倒也不是,江欞找他十回,有九回都要撲空。
慕從雲還以為沈棄是被嚇到了,安慰道:「不必擔心,他不會再來找麻煩了。」
說完又去看邊上的金猊,道:「我帶沈棄去萬卷樓挑選功法,你先回去。」
金猊這會兒又是興奮又是激動,但慕從雲身上還縈繞著沒散去的劍意,如霜如雪,寒意迫人。明明說得都是很尋常的話,卻叫金猊硬生生打了個寒顫,他想靠近又不敢,隻能嫉妒地看著沈棄,不情不願地「哦」了聲。
沈棄怎麼就一點感覺都沒有呢?
金猊差點以為是自己修為太低不配靠近,可轉頭看看周圍離了快十尺遠的玄陵弟子們,又覺得自己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沈棄。
演武場上的弟子越來越多,慕從雲不欲再待,抓住沈棄的肩正要離開,身後卻忽然傳來江欞的聲音——
「當初『玄陵試』上,你未用全力對不對?我幾次三番向你挑戰,你是不是覺得很可笑?」
江欞的聲音又沉又重,像被千鈞重石壓著,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從喉嚨裡滾出來。握著劍的手骨節凸起,青筋暴出。
他不是妄自尊大的人,他的張揚肆意源自於出眾的天資和實力。在問劍宗年輕一輩弟子中,他是年紀最小那個,但實力卻是最強的。所有人都說百年之後,問劍宗將再多一位無上天境的劍仙。
當年「玄陵試」一招惜敗,他以為慕從雲是險勝。
他閉關苦修五年,以為能一雪前恥,卻不想是自取其辱。
慕從雲與他之間的差距,沒有隨著時間的拉長而變小,反而越發難以逾越。
悲天劍悄無聲息懸於身後時,他第一次嘗到了那種再如何努力也難以望其項背的苦澀。
這麼多年的追逐,在如此大的差距下,像個笑話。
慕從雲回頭,神情有不解。
「五年前我全力以赴,五年後亦是。」頓了頓,到底沒忍住,又道:「你之為人,不及你的劍。」
這是他一直想對江欞說的話。
曜日劍大開大合,剛烈大氣,但江欞的心月匈卻太過狹小。他不喜與這樣的人相交,但也無意羞辱。
至少他的劍值得尊重。
說完想說的話,慕從雲禦劍帶著沈棄離開。
徒留江欞立在原地,嘴裡呢喃重復著他說的話,神情變幻不定。
而圍觀的弟子們遙遙望著那道白色身影,安靜片刻之後才重新熱烈地議論起「大師兄不愧大師兄」「大師兄比傳聞中更帥」等等話題。
想來接下來一個月內大家見麵都不用再想新話題了!
*
演武場的圍觀人群陸續散去,匿了身形觀戰的謝辭風這才準備離開。
臨走前見諸葛鬆滿麵憂心地盯著下頭的外孫,拉了他一把,提醒道:「這是他的劫,旁人插手不得。」
十年前江欞來拜師時,他就看了出來。
所以即便後來諸葛鬆親自來尋他,他也沒鬆口。
凡名劍都需千錘萬練,江欞這二十年走得太穩太順,劍心已偏,必有一劫。若能過,便是寶劍鋒從磨礪出,若過不了,便止步於此。
修行之人與天爭命,不進則亡。
「我不去!我就在這看看也不成?!」
諸葛鬆是個急脾氣,他本來就為外孫著急上火,再見謝辭風衣袂飄飄風姿清朗半點不操心的模樣,忍不住酸道:「你隨便撿個徒弟都能是天生劍心,怎麼懂我的苦!」
見他沒插手的意思,謝辭風也不再勸他,揣著手展眉而笑:「那是,就是徒兒太過省心也少了不少為人師表的樂趣。」
「……」諸葛鬆不想理他。
做個人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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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陵居道門之首,又傳承上千年,收錄的功法不計其數,盡皆藏於天祿峰萬卷樓。
萬卷樓一共九層,下三層收錄的都是入門功法以及一些人間界的孤本古籍,隻要持玄陵弟子令牌便可隨意查閱刻錄。中四層則收錄著忘塵緣境甚至無上天境方可修煉的上乘功法。有專人值守,隻有持鎮宮長老令牌方可出入。其中功法要麼積攢功勛點兌換,要麼作為獎勵獎賞給有功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