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動(1 / 2)
晚上,我躺在床上有點睡不著,甚至連翻身都小心翼翼的。
一切都不一樣了。景光不再是一個幽靈般的存在,他有了實體,有了心跳和呼吸,我能感覺到他的鼻息,以及唇齒間逸散的熱度。
還有,躺在箱子裡的他的屍體,消失了,隻留下一個人形的凹陷。
這似乎代表了他的重生。雖然別人還是看不見他,但之於我,他跟活生生的人類沒什麼區別。
一片天地之下,湧動著我們共同的呼吸,這種感覺讓我莫名有些羞赧。我把被子拉過臉,蜷在被窩裡,捂著發燙的臉頰咯咯傻笑。
他現在在乾什麼呢?晚上他準備了豐盛的一桌菜,自己也吃了,說能感覺到飢餓,那也一定也會感到困倦吧?
他睡在哪裡了?要不要給他送一床被子,免得凍感冒了?
糾結了好久,我依舊慫慫地窩在被子裡,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想到白天時他的種種舉動,我總覺得他有點額外的意思。
如果不是我自作多情的話。
我努力回想他當時的每一絲表情,可每回想一次,它們的模樣就模糊一層,最後,我都不敢確定他到底有沒有說出那樣的話了。
好煩,好煩!我摟著被子在床上翻滾了幾圈,一頭磕上床頭板。
「邦」的一悶聲,終於讓我消停了下來,我覺得自己簡直可笑,為什麼老是想那麼多有的沒的,如果想做,直接做不就得了。
於是唰地坐起身,按亮小夜燈,拉開櫃子,取出一袋還未拆封的鵝絨被,一隻枕頭,深吸一口氣,躡手躡腳將門掀開一條縫,在黑暗中探了探頭,然後才緩慢擠了出去。
客廳裡安靜如浩瀚宇宙,落地窗的窗簾沒有拉上,因此繁華都市的霓虹從玻璃裡傾灑進來,讓我的視野不是黑蒙蒙一片。
我一眼就看見景光躺在沙發上,單薄的外衣脫下來蓋在身上,睡得很沉。
我鬆了口氣,小心取出被子,悄聲靠近。
他的臉微微歪向一側——朝著我的那一側,眉頭輕蹙,像是在做一場不太愉快的夢。
我弓著身子,像個照顧孩子的新手媽媽那樣,將鵝絨被小心翼翼地蓋在他身上,並掖好邊角。
事情發生的很突然,我完全沒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如果我多看些警匪片的話,或許會有所防備。
在我將他頸側的被角往裡掖的時候,忽然感到一陣淩厲的風躥過耳畔,還沒反應過來,左手腕便被用力捏住,然後整個身體輕飄飄地騰了起來。
幾秒鍾之後,腦後傳來一陣鈍鈍的痛,原本還站著的我,被掀到了沙發上,而躺在沙發上前一秒還在熟睡的那個人,像隻敏捷的獵豹,一手捏著我的手腕,另一隻手扼住我的喉嚨,跨坐在我的小腹上,目光警覺而狠戾。
誒?
我呲牙咧嘴地發出嘶嘶聲,沙發扶手雖然包裹著厚厚的軟皮,可這麼猛地磕了一下,也可能會腦震盪的。
我一臉無辜地望著他,看見他眼裡逐漸閃過驚訝、愧疚,與不知所措。
看清是我後,他立刻鬆開了手,身體觸電般往後仰,連聲道歉。
他的額頭在這短短的一瞬,便布滿了汗珠。我瞪大了眼睛,發現他眼中的神色十分痛苦。
這份痛苦不是因為把我當成了襲擊者而內疚,早在我俯下身時,就從那微蹙的眉宇間感受到了他可能正在經歷一場心碎的夢。
「抱歉,抱歉,」他再一次地說,抬手抹去額角的汗,短而急促地呼吸著,月匈口劇烈起伏,「你沒受傷吧?」
我揉著脖子搖搖頭:「還好還好,應該慶幸你手邊沒有水果刀。」
他尷尬地笑笑,呼吸趨於穩定。
「臥底養成的條件反射。」他單手向後捋了下頭發,眼睛在昏暗中泛著微光,望向我,「一旦有東西靠近身體的致命部位,便會做出反擊。」
看來是我在他脖子附近不斷挪動的手惹的禍,我嘆了口氣,有點不好意思地動了動被壓得麻木了的腿。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整個身體都壓在我的大腿上,但他沒有第一時間跳開,而是把重量移開,仍保持著跨坐的姿態,身體略略向前傾。
這場麵有點曖昧,尤其是他還默默無聲地望著我,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麼。
我穿著的是睡裙,兩條小腿還露在外麵,被他這麼定定地看著,頓時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實在沒什麼戀愛經驗,也不知道如何與異性打情罵俏,伶牙俐齒地躲避尷尬,隻能呆滯地也望著他,心髒像是被一隻手握住,每跳動一下,都能感受到一陣強有力的擠壓。
話說在這種情況下,打情罵俏也不對勁吧?他的神情,怎麼看都有些怪怪的,像是被某種情愫攫取了神智……
他就這樣眼神復雜而執著地看著我,撐在沙發一側的那隻手,緊緊抓著我送來的羽絨被,像是在竭力克製某種感情——
「諸、諸伏先生……」我蚊子似的叫了一聲。
他恍然回神,鬆開了緊攥的五指,咬了咬牙,朝我露出一抹微笑。
「叫我hiro吧。」他輕聲道,抬起腿,從我身上翻身而下,一屁股坐在沙發與茶幾之間的地板上。
一條腿支起,一條向外彎曲著貼在地上,他背靠茶幾,目光幽幽地看我緩慢從沙發上撐起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