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宮門前受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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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的脖子……」先前呂不韋隻顧著看趙政的樣貌,並沒有注意到他脖子上的傷,眼下同趙姬三人坐在一起仔細打量就發現了問題。趙政不願和他多言,但趙姬卻主動說道:「昨日險些被歹人攔下,若非阿政……」

呂不韋被趙姬的話頭吸引,往下追問。趙政看見二人如此熟稔,而自己的母親似乎很倚重這個人,沒來由地,心中煩亂不已,索性閉上眼睛,背對著他們靠在車裡的軟墊上休息。

趙姬娓娓講著昨日驚心動魄的事情,呂不韋眸光忽明忽暗,聽到最後臉上已出現十分贊賞的神情。還一直誇:「公子今後大有作為,定不會讓我們失望。」又說:「這傷受得正是時候,稍後同大王父子相見,少不得要賺他些愧疚,對公子往後的發展是有好處的。」

趙姬聽呂不韋這樣說,很是欣喜,當下伸出手按住呂不韋的手腕凝眸看他,用懇求的語氣道:「不韋,以後阿政這孩子還要指望你……」呂不韋見幾根蔥白纖細的手指搭在自己手腕上,想起二人從前的種種,突然有些心猿意馬,當下反手將其握在掌心婆娑,並且打斷道:「說的哪裡話,從前離開邯鄲我就說過,我是這孩子的假父,從那時起,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又何須如此客氣?」

趙政將他們的話聽在耳中,如此被呂不韋誇贊卻沒有半分歡喜,而聽到最後,先前還閉著的鳳眸緩緩睜開,看著馬車的車壁,不覺出起神來,麵上完全是一派沉抑。幸而他是背對著母親和呂不韋的,否則被看到他臉上出現同年齡如此不符的神色,隻怕會橫生出什麼枝節。那一刻他竟生出了一個想法:原來趙國才是最讓人安心的地方……

這想法在心裡轉了一圈,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心中自嘲一笑:自己果真沒有小高的那份淡然超脫。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行至涇水、渭水交匯處,忽然聽得遠處有人敲著棗木梆子高聲唱道:「涇以渭濁,湜湜其沚……」從前趙政就聽秦國的先生提過,這是秦人一種特有的唱腔,其間苦音激越悲壯,而歡音明朗剛健,或可大喜,或可大悲,情由心生,皆率性而發。其間承載著的,是濃厚的老秦遺風。

今日親耳聽聞,趙政隻覺先前壓在月匈中的沉鷙抑鬱一掃而空,涼風從簾外擠進來吹在身上,竟也舒爽愜意起來。

「公子對秦腔【1】感興趣?」呂不韋見他聽到歌聲便微微撐起身子,也大致猜到了他的喜好。趙政垂下眼眸,再次轉身看向呂不韋時,麵上的神情已經能保持得滴水不漏了,連語氣也沒有任何破綻:「嗯。」

「來人。」呂不韋喚來侍從,從懷裡拿出個物件隨手遞給他吩咐道:「有賞。」那侍從立馬拿著東西,將其賞給了適才的歌者。對於呂不韋的示好,趙政如何看不出來,雖然心中不願意,但卻知道眼下他們母子想要在秦國站穩腳跟,的確需要有人從中周旋,所以強忍著不舒服,恢復了小孩該有的樣子向他道謝。

秦地風俗的確與趙國不同。趙國最興飲酒悲歌,恣意起舞,放浪遊俠,鬥雞走狗,也向來是酒烈人狂。而秦地人質直尚義,歌謠慷慨,人多耿介,雖也喜好飲酒,但酒酸苦耐飲。趙政一路所見情景也大抵如此,自覺心中與之殊為相適。

正當趙政望著車外悠然遠想之際,有人在車外稟報:「稟上大夫,我們布的疑車被襲,那邊已經發現馬車中的人是假的了。是否……」呂不韋一聽,冷笑一聲道:「傳令,換馬車,加快速度,務必趕在天黑前進鹹陽城。」

究竟是誰不願他們母子進城呢……一坐上新馬車,趙政就微微歪著頭以手支頤,神思遊離起來,所思泰半是關於他那未曾謀麵的阿翁,和不待見他們母子的人,許久才浩嘆一聲,在心裡對自己說道:小高總說多想無益,既然入城在即,那便拭目以待罷。

當他們的馬車終於到達往來人口絡繹不絕的鹹陽城下,趙政望著城門牌匾上書的「鹹陽」二字,心中卻不知是喜是悲。人一多,那些不願意讓他們進城的人也不好再動手,留了一兩個眼線便四散離去。這時有人按呂不韋吩咐,遞進來兩件喪服,呂不韋下車前讓他母子二人換好,自己則騎上了侍從牽來的馬,並在另一個侍從耳邊說了句什麼,等那侍從領命離開,才讓重新下令啟程。

不多時,他們便來到了鹹陽宮門前,趙政小心翼翼扶著母親下了馬車。而一旁的呂不韋見王宮大門緊閉,遂揚聲道:「臣呂不韋奉大王之命迎公子回國,請開城門。」那邊卻斷然拒絕道:「宮中有令,國喪期間提早宵禁,上大夫請回罷。」

「他不想見我們?」那個從趙政記事起就從未出現過的男人,會不會早把他們母子忘了?呂不韋眉頭一皺,低聲道:「什麼『他』,要稱父王。」趙政自覺失言,微微頷首。「若非國喪其間你父王不能隨意離開,必然在此迎接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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