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2)
浴室門關上,世界重新變回安靜。
林稚晚打開混水閥,站在花灑下,任由熱水沖刷皮膚。
過高的水溫給她皮膚染成扉麗的紅暈,類似於一顆淋過春雨的櫻桃,可那顆心髒依舊在叫囂不停,令她無法安靜。
大概這輩子都不能安靜了。
今天用一場鬧劇,再次令她看清兩人之間的這段荒唐。
這場婚姻宛若站在沒有燈光的舞台上,他們上演的互相廝殺的默劇,用冷漠的利爪互相抓著對方的心髒,孰勝孰負,都是滿盤皆輸。
他們都清楚。
彼此心照不宣,日子還能用「貪圖錢財」的理由得過且過,可把已成夫妻的事實搬到表麵,那點兒美化後的幻境如海市蜃樓般坍塌。
他們這輩子都綁定了。
眼前這點微小的利益,在漫長的人生麵前,在可能擁有的親密體驗麵前,又算得了什麼?
池宴那裡也不太好。
一場爭吵簡直比一場方程式比賽更耗體力、耗心血,他甚至都沒有力氣想如何敷衍站在門外的兩個人。
想不出,索性就不想了。
他直接推開門,跟陸方霓還有江珩麵麵相覷。
陸方霓敲門的手隨著慣性往前,差點兒砸在他身上,噎了半天,問:「池少爺……晚……晚晚呢?」
池宴說:「在洗澡。」
他的狀態像是經歷過一場狂風驟雨,氣壓很低,人也略顯疲憊。
陸方霓被他的狀態震驚住了,還沒來得思考「池宴在林稚晚房間裡而林稚晚還在洗澡」這件事的不合理性,見他要出門,本能地讓出了一人的身量。
池宴微微頷首,表示謝意,長腿一邁,轉身走上樓梯。
江珩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姑娘的房間我進不太合適,我先去找阿宴了。」
最後,房間外隻剩下陸方霓一個人。
她站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沒想到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揉了揉腦袋,進門了。
外麵,江珩花了點兒力氣才追上池宴。
他腿長,誠心要甩開人,走路很快。
「心情不好?」江珩問他,目光帶著一點兒試探。
池宴不動聲色道:「有人在你遊艇上要跳海自殺,你心情能好?」
為了使這段話看上去正常,這位從來不看價格的大少爺補充了一句話:「這遊艇兩個億,我可沒想還沒用過就貶值。」
「是麼?」江珩銳利的目光仿佛能洞察一切:「有人在你遊艇上跳海,還是跳海事件本身?」
被擊中要害,池宴下頜緊繃看著他,很快,那雙顏色很淡的眸子浮上了一層新的灰暗。
他的喉結飛快地滑動了兩下,嘴唇張闔半天沒說出一個字。半晌,泄了力氣般,身體朝椅背靠去。
池宴發現,林稚晚這姑娘,永遠有輕而易舉就令人失控的能力。
當年林文和去世,正好趕上池朝聞身體不好,池宴代表池家出席了所有場合。
池朝聞說,林家這姑娘太可憐了,小小年紀沒了媽媽,現在爸爸也不在了,哥哥又不親,日子恐怕不好過,池家能幫忙就幫幫。
池宴幫了,還幫到了一張結婚證上。
從臨江師大附中的天台,到佛羅倫薩的那夜,再到林稚晚的不告而別,匆匆幾年未見,他不能說沒有情緒。
很多時候,他也會感覺自尊被她扔了一地,臨走之前還要惡劣地踩上兩腳。
他不是什麼聖人,不恨是假的。
可看到奄奄一息的林稚晚,向他尋求一個合作的保證時,他早就記不清是以何種心情,提出了結婚的建議。
就好像——
這場人生早已經走投無路,兩人隔著山隔水隔著長久未見的時光,早就沒有轉圜的能力,那就換個方式,給兩人開辟一條路。
可他也不知道,路的盡頭是生門,還是死門。
在海水裡浸泡過的頭發幾乎都被風吹乾,鹹濕的澀感令人極度不舒服。
池宴雙手覆蓋著臉,用力地搓了搓。
「我洗澡了。」池宴跟江珩說,趕人似的。
婚結都結了,走一步看一步。
相較於對這段婚姻的迷茫,發現林稚晚跳海的那個瞬間,池宴清楚地意識到,無論如何,他都想她好好活著。
*
甲板上,愉悅的氛圍沒有因為短暫的插曲消減分毫。
池宴這人潔癖嚴重,又是泡了海水,洗個澡整整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
再回到甲板上時,從燒烤架上冒出的熱氣煙熏火燎,這群人熱鬧起來,啤酒遍地。
江珩,陸方霓,婁黛都在,曲思遠拉著陸方霓東問西問,根本意識不到自己討人嫌。
「嘛呢你,」池宴路過,從陸方霓手腕上給狗皮膏藥摘下來,狀態也早就整理自然,打趣道,「知不知道跟姑娘保持距離?」
曲思遠冷哼一聲,語氣不善:「那你知不知道對女生要有友好一些?」
池宴:「?」
「你剛才是不是去見晚晚了?」
「……」
「你想想你對晚晚說什麼了,怎麼有你這麼粗魯的男人!」
池宴:「我說什麼了?」
「你是不是說『要跳海也別從這兒跳,髒了你的遊艇』!」
「人家是要跳海麼!換句話說要跳海怎麼了,不能安慰安慰嗎?」
曲思遠整個一護花使者的狀態,對表哥表示強烈不滿。
池宴:「……」
江珩:「……」
這倆人居然連騙人的借口都一模一樣。
就是很離譜。
大家都是聰明人,除了曲思遠,這些理由都聽聽就過去了。
不過,婁黛也顯然不在聰明人的範圍裡,並且跟曲思遠一樣真情實感,跺著步子到池宴麵前,冷哼一聲。
池宴:「?」
婁黛:「我看錯你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說完,還氣鼓鼓地走到欄杆邊上,探出身體往外麵看了下,有一種「要不是現在離岸太遠我高低給你跳下去拉開跟你的距離」的架勢。
池宴:「……」
曲思遠也跟著哼了一聲,然後別開頭,繼續纏著陸方霓問東問西。
陸方霓有點兒不耐煩,但也不好直接說:「要麼你自己去看看晚晚?」
聞言,池宴稍偏些頭,看向兩人。
「這樣好麼?」曲思遠摩拳擦掌。
江珩在一邊看熱鬧不嫌事大:「有什麼不好的,都是朋友,關心一下。」
說完,還漫不經心地掃了眼池宴。
完全是在激他。
他不知道池宴和林稚晚發展到了什麼程度,就瘋狂試探池宴的底線,心大的曲思遠成了完美的引爆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