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1 / 2)
春節過後,兩人自甘孜回臨江市。
天氣一天暖過一天,東南沿海地區春天短得生怕被人抓住,三月還得穿著厚重的毛呢大衣,到了四月,清明節那會兒,氣溫陡然升到二十幾度。
去看林文和那天,林稚晚本來穿著黑色的休閒西裝外套,一路上春光明媚,沿街一排排梧桐樹下上有喜鵲在叫。
溫度太高,她脫了外套,露出裡麵米白色的半袖針織衫,懷裡的白色雛菊灑過水,正有些鮮艷且悲憫的生命力。
兩側高木愈發高聳茂密,陽光穿過樹葉的間隙灑下,在她粉色奶白的手臂上形成一道光斑。
這個日子,來往墓園的人並不少。
除卻林文和去世那年,今天卻是林稚晚第一次來。
最開始在紐約,她自身難保沒辦法回來,回來之後,近鄉情更怯,她更是不敢來。
她實在無法跟掩埋在黃土之下的父親解釋自己跟林欽之間發生的一切。
她與林欽之間著實沒有什麼手足之情,可女兒和兒子、手心和手背都是肉,林欽肯定是不願這一幕發生的。
如果不是他的突然離世,一定會對他們之間做出最好的安排。
今天前來探望親人的人不少,墓園外停的車子不少。
池宴將車子停的遠些,溫和啟齒:「我們走過去。」
林稚晚點了點頭,推開車門,下車。
路過門口時,穿著素色衣服的人群來往,像是一個黑白的默片。
林稚晚餘光似乎瞟見一個熟人,蹲住腳步,定睛尋找,卻發現每個人都表情上都有屬於自己的或輕或重的悲哀。
池宴與她早就有了很深的默契,目光也搜尋了一圈,皺眉問道:「看到誰了?」
又不是什麼能令人開心的人。
林稚晚低頭看了眼花,沒說出猜測:「沒,走吧。」
雖然有將近三年的時光沒來過,但林稚晚似乎對這條路輕車熟路一般,準確地找到林文和的方向。
墓碑上,林文和笑容和藹,定格在黑白的時間裡,歲月不能侵蝕他分毫。
父親永遠不會再變老了,連續三天加班到十二點的林稚晚,卻在一個清晨發現自己笑起來眼角會有乾紋。
那種對比太過強烈,物是人非的蒼涼感襲擊全身。
林稚晚捂著月匈口,小聲地喚了句:「爸爸。」
她低下頭,將手裡的花束放下,迅速整理好表情,才敢抬頭,她說:「好久沒來看你了。」
墓碑上,放了一罐紅紙封著的醪糟米酒。
她沒看錯,是林欽來過。
「這兩年,我先是在紐約,再是回臨江,沒有回巴黎或者倫敦了,之後也不打算回去了。」
她低聲說著,想到哪說到哪兒,沒有什麼邏輯:「這些年我不好也不算壞,事業沒有什麼進步但也在努力,新盛體育現在是我主管了,正在計劃收購幾個國外的品牌。」
「我還在做服裝設計,確實對體育用品沒多感興趣,所以成安也回來幫我了。」她釋懷地笑了笑,「你兒子捅出的爛攤子,還得女兒收拾,好在你這一雙兒女沒有都差勁。」
像是跟領導匯報工作一般,講完新盛的事情,林稚晚又講回自己:「媽媽和外婆在一起了,我在想要不要把你也挪過去,可是你也回閩州了,以後我真的就是一個人了。」
她考慮了下現實:「之後跟池宴吵架想找你哭都找不到了,爸爸。」
池宴滿眼心疼地睇了她一眼,努力擾亂這個氛圍,爭著說:「爸,您放心,不會的,我不會跟晚晚吵架。」
「我的問題,我會先道歉;不是我的問題,我……處理好情緒再去道歉,」他對著一位父親坦誠,就如同林文和還活著,想辦法讓嶽丈對自己放心,「晚晚是我的愛人,也是我的親人,之後我的家就是她的家,我們一家人都會愛護她,寵愛她。」
林稚晚聽著他那些堅定的承諾,內心平靜且富足,她打趣道:「你這樣像是癡漢。」
池宴頓時噎住,舌頭在口腔裡掃了一圈,再說話,語氣裡有點不對勁:「你是不是厭煩我了?」
林稚晚:「……」
天吶,她怎麼能想象,有天池宴說話像怨婦。
她搖了搖頭:「沒。」
「要是煩了你就直說,」池宴掀起眼皮掃了她一眼,「我想辦法搞點兒新鮮的。」
」……「林稚晚手一攤,「我還以為你要給你找個弟弟,叫我一碗水端平。」
池宴:「……」
頭一次見有人還能在墓地鬥嘴的,周圍幾個掃墓的人頻頻朝他們投來目光。
林稚晚也意識到不夠嚴肅,癟了癟嘴角,跟林文和說:「爸爸,你看到了,這就是我的老公。」
「人雖然偶爾不著調,但勝在對我真心,」她嘴角勾了勾,「最重要的是,我很喜歡他。」
「就像當初媽媽喜歡你那麼喜歡。」
當年的趙潤詞對林文和有多迷戀,多瘋狂,多不管不顧,現在這份勇氣就完全遺傳到了林稚晚身上了。
人生這麼短,當然要好好愛一個人。
林稚晚從抱抱裡拿出結婚證,宛若林文和還在人世,放到他黑白色照片上晃了晃,說:「給你看看,我沒有騙人。」
春風拂過她的發梢,溫和且向上。
她再也不是那個隻會沉浸在痛苦裡的人了。
從山上下來,時間尚早,這是兩人難得的整個空閒時間。
坐回車子裡,林稚晚翹了翹腳趾,在想去哪裡。
池宴瞥了她兩眼,不動聲色地問:「結婚證怎麼還隨時帶在身上。」
林稚晚說:「給爸爸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