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喜服(1 / 2)
靈稚一宿無眠,天不亮,熱騰騰的身子就從被褥鑽出,紅著臉撐在床榻一頭細細端詳睡容沉靜的男人,癡迷短瞬,才合好衣袍,袖子遮著腦袋,悄無聲息地溜下床榻。
無邊的微白天色寂靜籠罩整座山穀,靈稚蹲在水泉邊,對昨夜自己白花花手腳纏在蕭君遷身上的畫麵記憶猶新,心跳撲騰,又急急忙忙探身,照在水麵觀察腦後。
一株極小極小的灰色小菇迎著風,顫顫悠悠地冒出他的發頂,生嫩的,透出微微白色。
他撥了撥這株小菇,心覺它不漂亮,卻忍不住多看幾眼。
這株小菇是因為君遷才探出來的,他癡癡一笑,歡喜盈溢心髒,扌莫了又扌莫才鬆手。
靈稚將發帶抽出,猶如綢緞的烏發遮住那灰色小菇,看不見了,才端著身子規矩拘謹地靠在石塊前出神。
一聲虎嘯擾亂他恍惚的神情,靈稚驚喜地望著趴在身後大石塊上的黃/色斑紋巨虎,小聲問:「你怎麼回來啦?」
靈稚圍巨虎轉圈,見它並無外傷,鬆了口氣。
「沒有受傷哦。」
他靠在虎尾一旁空餘的位置,黑淩淩的眸子波光閃爍,笑著露出潔白如貝的齒。
「大老虎,我要成親了。」
他與老虎訴說自己內心湧動的情愫,因為歡喜,臉越說越紅。
「君遷答應做我的夫郎,人們成了親,是要一輩子長相廝守的,以後君遷都會永遠在山裡陪我哦。」
斑紋巨虎伏低腦袋貼在他肩頭蹭了蹭,長尾巴卻不耐地甩拍在石塊,儼然一副情緒不佳的姿態。
靈稚自己開心,沒顧上巨虎的暴/躁,細聲的與它碎聲叨念,黎明破曉,方才跳下石塊,對巨虎擺擺手:「我先回去了~」
洞內的男人起身洗漱,束起的烏發露出整張俊美清雋的臉孔,眉眼深邃,淡然的眸光在看到那抹纖小的身影,便露溫柔。
靈稚鑽進男人懷裡,嗓子黏著聲叫:「君遷~」
蕭猊扌莫到懷裡的少年一身朝露涼意,遂問:「怎麼醒那麼早。」
修長的手指穿過靈稚的落發,欲為他束起,靈稚卻忽然從蕭猊懷抱脫離,手心貼在發頂順了順,搖搖頭。
「不束發。」
蕭猊意外,平日小藥人總會自覺捧一把木梳要自己給他梳頭束發,這還是頭一回。
靈稚呆笑,張開胳膊往蕭猊懷裡一撲,被對方如願接住後重新分開,樂此不疲的再撲過去。
洞內,兩人靠坐在榻下。
兩團繡了鴛鴦的軟墊,一人盤坐一隻。
起先靈稚覺得兩隻鴛鴦不像鴛鴦,像鴨子,呆頭呆腦,不情願坐。
後來蕭猊與他提起「鴛鴦戲水」的美好意蘊。
說是鴛鴦分雄雌兩鳥,「止則相耦,飛則成雙」,不動時是一對,飛起來亦是成雙。
多數成了親的人家,都用鴛鴦繡紋的枕頭套褥,夫妻兩和睦相處,恩愛白頭。
靈稚聽得癡迷:「恩愛白頭……不就是長相廝守麼?」
靈稚識字少,逮著一個知道又喜歡的東西,總要翻來覆去的說。
男人聽他又執拗的往那話頭去提,不覺掩口失聲,極輕頷首。
還與懷中滿目依戀的少年說道:「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蕭猊一手執書,一手側攬在靈稚月要間與他說故事。
低沉磁性的聲音柔和刮掃靈稚的耳朵,宛若最動聽的情人呢語。
他將臉貼在男人肩膀,環抱對方的胳膊尤其黏人。
靈稚抬起下巴,唇微微啟開,男人就如與他心有靈犀一般,低頭吮著他的唇親口勿。
唇軟滑,仿佛再用些力氣,就能咬碎了咽進腹中。
靈稚渾身熱乎,親一會兒就軟綿綿的了。雙手規矩地微並在一處,收在身前,抵在男人懷裡。
蕭猊涼,不像靈稚。
彼此不同的溫度使得他們碰到一起就輕緩顫抖,如膠似漆,舌吮著舌,唇不離腮。
耳鬢廝磨,靈稚掀開濕潤的眼睫,視野迷離,人都看不清。
他舔了舔潮濕的唇瓣,十分迷戀這般吞骨噬魂的滋味。
靈稚並起膝蓋,整個人蜷坐在男人懷裡。
他伸手和那修長五指教扣,貓兒一樣的細聲道:「君遷,我想快點和你成親了。」
蕭猊眼底的失控轉瞬間煙消雲散,他神色高深,含笑開口:「要成親,可得先收聘禮。」
靈稚從嗓子輕輕嗯一聲。
少年像貓,喜歡貼在他懷裡用臉蛋或者腦袋蹭人。
蕭猊目光落在靈稚發頂後一處,見那烏黑如緞的發絲間露出一截細小的灰色,便問:「頭發怎麼了。」
靈稚趕在蕭猊上手扌莫前,連忙自己先捂好,如同一隻炸毛的貓鑽了出去,
他垂眸:「沒什麼呀……」
哎,若是告訴君遷自己是一株靈芝,會不會嚇壞他呀?
靈稚沒敢立刻與蕭君遷說明實情。
等……等到生米煮成熟飯,等他和君遷「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再挑清楚自己是株靈芝,君遷也不能撒手不要自己吧?
靈稚心裡的小算盤打得飛快,神態溫軟乖俏,故作神秘:「下次再告訴君遷。」
蕭猊對他執起掌心,也故意端起姿態。
「小東西,過來。」
靈稚笑眯眯地跑遠了,他坐在捆起來的藥材前捧臉,麵容姣美天真。
要多賣些藥材啦,趕緊置辦喜禮和君遷拜天地。
天光晴好,靈稚頭戴帷帽,皂紗遮住腦袋,那一株小菇犯不著擔心讓人見到。
他手腳靈活地收拾起一捆捆的藥材往竹筐裡塞,直到塞得滿滿當當,往身後一背,站起時頗有幾分搖搖欲墜。
沉甸甸的藥材能換許多錢,靈稚帶著滿心期待,和男人揮了揮手,嘴裡哼著奇怪的調下了山。
李夫郎得了病,靈稚背那麼多藥材到他家門,當真是雪中送炭。
靈稚先挑了些能熬成湯藥給李夫郎服用的藥草出來,乖乖坐在天井旁等許沖煎好藥餵李夫郎喝下,人睡了,許沖就牽了馬車帶靈稚去城裡。
許沖從靈稚的閒話中得知他要成親,意外一笑,很快送上恭賀。
少年瑩白的麵龐爬上淺淡紅暈,笑得矜持害羞,白齒未露。
靈稚在霧清山四周十裡八鄉的地,也是有點名聲的。
畢竟模樣漂亮,還送了許多藥草,日子一久,村裡的農戶對他還算熟悉。
許沖道:「是哪家娘子,大夥兒可見過?」
靈稚抓抓頭發,害羞卻堅定地說道:「不是娘子,是夫郎。」
許沖詫異,察覺失態,連忙以笑掩飾。
靈稚途中心情好,和許沖話就多了起來。
一會兒說自家夫郎形貌俊美高挑啦,一會兒又說自家夫郎溫柔體貼。
許沖訕笑。
靈稚怕他不信,眸子亮晶晶的:「他……他還會好多學識,能講故事給我聽,教我寫字,有一手好廚藝,他什麼都會的!」
許沖笑不出了。
「你說的這夫郎當真那麼好?他怕不是神仙下凡變出來的吧。」
靈稚昂首:「就是神仙嘛。」
許沖說不出話來。
他道:「這般慈善美好的人,俺隻見過幾個,那就是供在廟裡的如來佛,觀世音。」
許沖心知靈稚善良,這時候不由勸他:「你要擦亮眼睛看清楚人。」
靈稚有些不高興,滿腔歡喜悶在嘴邊,片刻,才點點頭。
為了自己和蕭君遷的這門親事,靈稚所備藥材比以往采集的更為珍惜,他捂緊錢袋,掌櫃想多訛半串錢他都不願意。
那歸元堂的掌櫃隻收一半,剩下的一半將他打發,靈稚轉去賣給另一間藥鋪,價錢雖沒有歸元堂給的多,但他還是當麵結賬成交了。
靈稚去衣鋪挑看新郎官的喜服,掌櫃拿出冊子給他看了幾種樣式,向他保證過兩日就能做好。
靈稚這時候有點當家做主的派頭,他麵嫩,認認真真為婚事操勞的模樣,叫人看了既好笑又想討好他。
掌櫃按靈稚喜歡的點子讓瞧一套喜服,紅艷艷的袍子喜慶柔軟,靈稚喜歡,和掌櫃當麵定下。
他交一部分碎銀,掌櫃送他到門外親自指路,告訴靈稚哪間鋪子賣有喜燭,在哪裡能買到佳釀喜酒。
人逢喜事,靈稚連跑幾地,渾身來勁。
這股勁一直延續至回到洞府,他放下包袱內大大小小的喜禮,撲向天青衫素衣烏發男人的懷裡。
靈稚聲兒綿綿軟軟:「君遷,好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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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稚上下山來回如風,疊穿的衣袍下有些細汗。
蕭猊摘去他的帷帽,露出一雙烏黑清淩的眸子。
這雙眼,深處隻容下蕭猊的模樣。
少年眉眼四周有些微弱的汗光,蕭猊輕柔拂去,幾個簡單的動作,已叫靈稚耳尖悄紅。
蕭猊輕拂在靈稚臉頰的手替他梳理頭發,扌莫到後腦時,奇妙的觸感使得他挑眉,不及察看,靈稚哎呀一聲,臉紅撲撲的跳出幾步。
蕭猊含笑:「不讓我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