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留下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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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猊所言絕非虛假,他的確生了病。

礦場因暴雨塌方,許多礦工遇難,更有數百人被困。

此礦是燕朝有史以來開采過的最大的一個礦洞,資源極其豐盛,關乎國財運脈。

小皇帝對礦洞十分看重,將此重任交付給工部的文尚書。

工部與刑部往來甚密,這次派發去挖礦的工人多從牢房內調過去的死刑犯以及重刑犯。

這些犯人身份低微,多又被判除死刑,在礦洞乾最苦最重的活,遭遇暴雨圍困兩日後更無人施援。

聽文尚書原話傳出去的執令是:不救,死了便死了,困死一批繼續從牢房調一批過去。

誰料困在礦場的刑犯從被困礦洞逃脫,他們泡在全是水的礦洞裡整整三日,又冷又餓,朝廷不派人救援他們引起暴怒,從礦洞出來後聯合重新調來的刑犯鬧事,在礦場中奪了利器打砸傷人,脅迫了一眾朝中官員。

兵部調遣兵將到礦洞鎮壓,刑犯數百人當場反抗,不要命的刑犯和兵將打在一起,死傷無數。

又逢暴雨潑天,黑雲雷鳴翻湧。

先是聚集了數百刑犯和官兵的礦洞整個麵積全部坍塌了,接著發生山洪,沖下來的洪水將礦洞淹沒,山石滾落如雨,天昏地暗,偌大的礦洞儼然成為一座埋葬活死人的巨型墓地。

事故發生不過短短三日,關乎燕朝財運命脈的礦場竟成為掩埋數百人的大型墓地,幾名官臣參奏,視為厄運與不詳。

小皇帝震怒,先罵了一頓文尚書居然在事發三天後才通報到宮裡,對其責罰減俸降職,又與在場大臣商議該如何挽救事故場地。

這份關乎國運的爛攤子,此時該由誰有那麼大的魄力接手。

礦洞沒有遇到天災與人禍成為大型墓地前,無論誰接手,辦好了都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是皇帝分發的香餑餑,仕途錦上添花。

此時卻攤上人為都無法製止的天災劫難,加上數百條人命的葬送,事發至此,無論誰接手,除非得到一個圓滿的結局,否則天子之怒不熄,臣子費力不討好,還要擔心自己觸怒皇帝,影響官職。

眾官員麵麵相覷,最後將目光默契地落在兩個人身上。

一是何相,二是蕭太師。

何相有先皇後與先皇太後的勢力照拂,且有老一批舊臣勢力親附,若真出什麼事,能明哲保身不說,小皇帝審時度勢,不會對何相如何。

而蕭太師更不用說,當初蕭猊血濺議事大殿保小皇帝上位繼任,這份雷霆森恐的手段全朝無人能及。

雖朝中數年未曾停止過對蕭太師的參奏,比如奏他過度集權,結黨營私,冷血無情枉顧人命,但奏折送達皇帝手上反響不大。

一是沒有實在的證據證明,二則是小皇帝靠蕭太師靠得緊得很,老臣們心知肚明。

更有一次老臣們知曉這些參奏過蕭猊的折子會送到太師府讓蕭猊看過後,就愈發不敢有人私下參蕭猊本子,哪怕蕭猊真的要對付誰,小皇帝估計都不會說什麼。

遞過折子的官員,要麼歸蕭一派,要麼就被調遣出燕城了。

因此礦洞的事又擱置一天,最後這份重任落在了蕭猊手裡。

若礦難沒有發生,何相接此重任無妨,可經查探之後形勢比預估中的還要嚴重,加上兵部和蕭猊走得近,他們不想惹一身腥,此任不接便還是隔岸觀火明哲保身。

蕭猊接了礦洞坍塌一事,剛下朝就帶人過去了。

前往礦洞的路全部被洪水淹沒,山體落石堵住先前唯一打通的一條入口。

蕭猊觀察山形地勢,估算雨期,當場親手繪製設計工圖,命工部的人與他的暗衛互相配合,頂著暴雨修建營地。

夏時雨水頻繁,如此浩大磅礴續期持久的雨勢多年不遇。

蕭猊親臨陣地,自己指導,短短兩天重新開挖出一條安全的通道入口,彼時已聯係好數十命宮醫,又請來梅園的人到場救治。

誰都想不到一向殺伐果決的蕭太師,此次礦洞坍塌事件,竟讓醫者一視同仁救治傷患,為醫者安置休息營地,診金豐厚。

蕭猊一連忙了幾日,幾乎和下屬們不眠不休,他們的營地在暴雨連續的澆灌下浸了水,所有人身體都是潮濕的,袖子一擰能擰出厚重的水來。

待新的營地再建好,蕭猊檢視礦洞坍塌實況記錄,傷患詳情。

他眉眼深邃,眸中布有紅色血絲,心腹竭力勸主子休息,蕭猊看心腹滿眼通紅,這才想起所有人都和他一樣不眠不休多時。

將帥無能,累死三軍。可將帥能力太強,主心不休息,下邊的人哪敢休息。

蕭猊聲音嘶啞,低低笑了笑。

「本官歇會兒,按照進展將計劃部署下去,你們該休息的也都輪流歇會兒。」

侍從送來熱茶,蕭猊靠在椅上閉目,輕輕吹開茶水上漂浮的青山鬆針,抿一口,整個人緩慢靜下來了,心潮起伏,不由想起自己的院子裡還有個纖小虛弱的人。

下屬每日都會將靜思院的動向匯報給蕭猊,蕭猊知道靈稚受寒生了病,盼他能好好休養。

而自己不再府內,靈稚看不見自己,定會輕鬆萬分吧。

想起當日他在車廂內悄悄跟隨,看他和梅若白含笑同遊,茶水在杯中涼下,蕭猊沒有喝完,高度集中的思緒不由有些黯然失落。

這次礦洞救治他請來梅園的人,原本沒要求梅若白親自出麵,但不過兩日,這梅園主人毅然帶了人出現在礦洞災情場地。

梅若白盡管雙腿有疾,坐在輪椅上行動不若旁人自如,可施救手段的確高明,一邊救治一邊指揮其他醫者,頂著暴雨麵對一具具泥水泡爛的屍首神色自若,鎮定凜然的施救,也算個人物。

礦洞一事忙了八天將情況穩定下來後,蕭猊方才回府。

他心裡惦記靈稚,朝服未換,沒來得及洗去身上的泥漬雨水,本想遠遠地看一眼靈稚就好,卻見青嫩得跟小筍兒似的少年要去梅園看梅若白。

隻一瞬間,蕭猊壓在心口的那股情緒就如被外頭的雨水澆得潮濕不已。

***********

蕭猊在暴雨中度過整整八日,他熬紅的眉眼此刻落寞,眼瞳泛出紅色的血絲,麵容清減不少,淩厲的氣場因他脫口而出的一句請求,竟讓人覺得此刻的蕭猊是脆弱的。

蕭猊擋在靈稚身前,少年著了嫩青的衣衫尤為靈動,若與他往時著常服站在一處,應當很像脆青的修竹一旁立了個嫩嫩小青筍。

他不喜靈稚穿白色與梅若白站在一處,便私下重新為他量身定製了衣裳。

此刻看來,似乎可笑幼稚。

蕭猊掩聲低低一咳:「我也病了,不能留下來陪我一會兒麼。」

他在靈稚身前矮下身段,深邃的眼眸幾乎攫住了靈稚閃避的目光。

「靈稚,不可以嗎?」

少年垂眸不語,烏黑的頭發柔軟的垂順在兩頰,明明姿態如此乖巧,乖到惹人想頃刻間抱進懷裡愛他疼他,靈稚卻依然無情扭過臉,對蕭猊看都不看一眼。

蕭猊壓抑著嗓子又咳幾聲,躲在門外的劉總管不忍心,說道:「小公子,主子在外頭日夜不休的忙了整整八日,他時刻惦記你的身子,公子能不能……」

蕭猊冷道:「劉總管。」

劉總管嘆氣,主子嫌他多事了。

「靈稚,」蕭猊牽出手,修長的指尖輕輕牽住一截青嫩的袖口,少年不及他高,他便微微彎了身,注視靈稚躲避的黑眸,「留在府裡好嗎?」

燕朝滿臣忌憚的蕭太師,卻牽著個子堪堪到他下頜少年的衣袖,一連幾次啞聲請求。

劉總管聽不下去,挑了個遠一些的距離等候。

蕭猊薄唇緊合,唇色蒼白。

他垂眸,看見靈稚一點一點從他掌心抽出袖子,即刻明白,無力地笑了笑。

蕭猊溫涼潮濕的氣息夾雜一股淺淡冷香湧進靈稚的鼻子,他茫然無措,細白的手指下意識揪住袖口,怕是驚擾了麵前的人動怒,慢慢將袖口抽離。

少年如花瓣一般的唇囁嚅,還沒出聲,肩膀一沉,靈稚人傻了。

他手臂僵硬地橫在半空,艱難撐著倒在他麵前的男人,嘗試推開,卻無論如何都推不動。

「蕭、蕭猊……」

靈稚笨拙生澀地喊這個人的名字,他朝門外的劉總管求助。

「蕭……蕭他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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