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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隻有帕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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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格尼尼卷著被子輕輕翻了個身。沉浸在睡夢中的他本能地調整著舒服的睡姿,隻待安定後再次沉眠。
迷迷糊糊中,帕格尼尼若有所感,身邊似乎多了個細微的呼吸聲。他無意識地虛眯著睜開眼,女兒雙手托著臉,像朵花兒般長在他的床邊。
「[消音·意大利國際友好詞匯·嗶]!!!」
老父親被近距離放大的小女孩臉,嚇得抄起被子瞬間爬到了床腳——感謝上帝,他的床兩麵靠牆,還不至於一大清早就以摔下窗開啟新的一天。
時間不知暫停多久。當他看清來人後,又顫巍巍地提著被子一步步地挪回來。
美夢片刻間灰飛煙滅,睡意眨眼間一掃而空。
狼狽的音樂大師望著女兒呆滯的小臉,隻能把幾乎和他《無窮動》一樣節奏的粗口全咽下去。
女兒還小,要寵著。
身為人父,簡直卑微極了。
帕格尼尼安撫著幾乎蹦到喉嚨的心髒,顫抖著失語般哽咽道:「阿默,爸爸做錯了什麼,你想送爸爸去天國嗎?」
阿默爾愧疚地爬上床沿,用小手幫父親拍背順氣:「爸爸,對不起……我隻是想來跟你說早安。」
「哈,說早安,我親愛的小姑娘,你從來、從來沒有這樣積極地跟我問安過。神啊,這才幾點啊……」帕格尼尼打嗝似的冒出個哈欠,扭頭瞪著女兒,「等等,你『跟我說早安』帶上吉他乾嘛?」
剛醒的腦子終於接上一閃而過的靈光。老父親突然知曉她的來意,眼睛慢慢變成了兩顆銅鈴。
小姑娘以討好的、乖巧的笑容回應他。
「爸爸,就是……既然起來了,和我練琴嘛。」
「阿默,你走,『帕帕』練琴已經練吐了,一點都不想碰它。」
「那『帕帕』你教我彈、看著我練不就好了嘛。」
「……阿默,再這樣下去,我這輩子可能要對吉他喪失喜歡了。」
小姑娘飛快地啾了他的臉一下,然後對著他眨眼睛。
帕格尼尼一巴掌糊上自己眼睛。
女兒還小,要寵著。
身為人父,就得當好許願機。
……
女兒全新的喚醒服務重復幾天後,帕格尼尼已經熟練到能波瀾不驚地掀開被子,坐起,rua一遍阿默爾的頭,穿衣起床一條龍。
誰能知道一把吉他能讓女兒瘋魔呢?老父親笑著咽下作孽的眼淚,繼續堅強地聽她爬格子,彈幾條他教的簡單旋律。
帕格尼尼本想用這枯燥的訓練讓女兒知難而退。練習是多枯燥的東西,在吉他指板上爬音階是多無聊的事情,它和小孩子愛玩尋新奇的天性是相左的。
然而女兒卻越練眼睛越亮。甚至今天的爬格子,她甚至加上了強弱漸變,揉弦琶音,單調的練習都快被她玩出花了。
「跟你一樣,爸爸。」
帕格尼尼再次想起女兒學吉他時的宣言,看著她不知疲倦地在琴弦上發聲——近來吉他的觸弦的音色越來越穩定悅耳了。
他想,或許是時候正視阿默的意願了。
成為一個音樂家啊……
如果有可能,帕格尼尼堅決不希望自家孩子傳承他的衣缽——雖然他之前總跟女兒抬槓,想讓她去拉小提琴——他是苦過來的,知道成為一個有所成就的演奏家要付出多少艱辛:
比汗水更重要的是天賦。有時候勤學苦練在天才一詞的麵前會被擊得粉碎,漫長的寂寞和堅持會變成額外的痛苦附加在身……
心髒要足夠強大,瓶頸無法突破決不氣餒。贊譽不自滿,謾罵不動搖,嫉妒時自持,成功時自省……
音樂成就了帕格尼尼,但也讓他失去了童年。傳承對他而言並不重要,孩子能輕鬆快樂無憂地生活,反而是排在第一的事。
但阿默爾喜歡吉他。
阿默爾擁有天賦。
這是她的願望。
——那就去做音樂家吧。
「停下,阿默,從今天起,爸爸教你認譜。」
帕格尼尼下了決心,是時候讓小姑娘真正入門了。
「認譜?那是什麼?」
「是讓你不用爸爸在旁邊教你,你自己看著譜麵就能演奏的好東西。」
……
老帕同誌再一次被自家小姑娘弄得目瞪口呆。
本以為小孩子學五線譜——感謝安東尼奧·達·西爾巴(antonio de silva leite)和費魯南度·費南迪約魯(feando ferandiere)成為五線譜吉他教本的先行者,有利於吉他音樂發展和與其他樂器的交融——是有難度的,很多吉他演奏者都不習慣用它,但阿默爾卻接收良好。
不,是接收太好了。
簡直就跟把腦中原有的、被封閉的技能記憶重新喚醒了一般。
哪個小朋友學五線譜是沒經歷過數格子的階段呢?就算是帕格尼尼,最初的時候他也在可惡的直線上玩過找蝌蚪的遊戲。
但小姑娘被他教了一次,就能直接拿著他寫的樂譜視奏了——唯一停下來卡住是吐槽他樂譜寫得不工整板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