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朗(1 / 2)
李楊驍捏著手機——它在不停地響,像是帶著某種催促的意味。
他一陣心跳加速,盯著屏幕,抬起拇指猶豫片刻,還是按了掛斷。然後他很快翻出小浪拍的那張照片,發給了遲明堯。
發完照片,他把手機扔到一邊,仰躺到床上,看著天花板想:這都什麼事兒啊,剛剛為什麼要說染頭發的事情,搞得跟高中生談戀愛似的。
手機震了一下,來消息了。
李楊驍幾乎是立刻伸手握住了手機,但在要拿起來的那一刻他又想,為什麼要急著看回復,先洗個澡再說吧。
他下了床,朝浴室走了幾步,又突然折回來,彎月要撿起床上的手機看了一眼。
是條很短的語音。
真麻煩,為什麼不能直接打字。這麼想著,李楊驍還是點開了那條語音。
「挺好看的。」遲明堯在語音裡說,聲調沉緩。
李楊驍又點開聽了一遍。這一次,似乎還能從聲音裡聽出隱隱的笑意。
李楊驍見過遲明堯對著手機講語音的樣子。他喜歡把屏幕微側到一邊,眼睛看向別的方向,嘴唇離話筒很近。
他是以這樣的姿勢說出剛剛那四個字的嗎?
李楊驍把手機扔回床上,走到浴室。
往常洗澡前,他是絕對沒有什麼照鏡子的習慣的。但今天他鬼使神差地在鏡子前站住了,盯著自己的臉看了兩秒。
挺好看的……嗎?還是覺得有點不習慣。
洗澡的時候,李楊驍覺得自己的情緒不太對勁。尤其是剛剛那一陣,極其不對勁。
那是一種他本能地想抑製住的情緒,它不受自己的控製,完全跟另一個人的一舉一動有關。
上一次經歷這種情緒的時候,他還在上高中。宋昶在廣播裡讀完那篇文章,然後一路跑回來,給了他一個哥們兒式的擁抱,還頗具力道地拍了兩下他的後背。
李楊驍記得那個時候心髒在月匈腔裡砰砰直跳的感覺,他還找到了一個對這種感覺極其精準的描述——心動。
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今晚對遲明堯產生了這種感覺。想來想去,他覺得遲明堯最近對自己有點太好了。
洗完澡,李楊驍擦著頭發走到床邊,又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遲明堯沒再發來消息。
李楊驍覺得自己有點危險,他好像總是這樣,誰對他好,他就會喜歡誰。
上次宋昶就是這樣。
可當年的宋昶是真的對他好。但遲明堯對他好又怎麼能作數呢?
李楊驍莫名想起葉添的樣子,想起他抓著遲明堯的胳膊哭得很厲害的樣子。——明明他都沒跟葉添見過麵,也沒有看過葉添的任何影視作品,但他就是能想象出那個場景。
他不能因為遲明堯對他施以一點點好意就喜歡他。
遲明堯可能隻是心血來潮而已,他對誰都會這麼好的。
那隻是一場交易,如果他肯和陳瑞做這樣一場交易,陳瑞也會對他這麼好的——難道他也會因此而喜歡陳瑞嗎?
李楊驍越想越混亂,越想越糟心。他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兩排站得筆直的路燈,點了支煙,簡單粗暴地想:喜歡誰,也不能喜歡遲明堯,人得對自己好一點,不能連續兩次都經歷同樣苦逼的暗戀。
患得患失的感覺,他實在是受夠了。
遲明堯第二天早早安排好公司的事務,下午兩三點的時候,他起身打算去劇組探個班,看看李楊驍的新造型。
但曹燁一個電話讓他臨時改變了計劃——江朗所在的劇組正在天津城郊取景,並且很快就要去往南方城市繼續拍攝。
「明天估計就撤了吧,不過今天時間又有點趕,」曹燁說,「你去麼?」
遲明堯思忖片刻,說:「去。」
遲明堯驅車前往天津城郊,約莫用了兩個多小時才開到取景地——現場烏煙瘴氣,人聲鼎沸,穿著八路軍服裝的群演們嘴裡喊著「沖啊」,扛著長槍跟敵人對壘。
導演站在一側,穿著汗衫拿著大喇叭喊:「那邊跟上,跑快點,快點快點!」
製片人專門過來接遲明堯,搓了搓手說:「今天拍打仗的戲份,有點亂。」
寒暄幾句後,他指著不遠處的一個人說:「那個就是江朗。」
遲明堯順著他指的方向,隔著濃煙,看到一個躬身扛著鏡頭的人。
那人穿著很簡單的t恤和短褲,肩膀上還搭著一條用來擦汗的毛巾。從背影看,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
「大概拍到幾點?」遲明堯問。
「不會太晚,太陽落山前肯定拍完,」製片人說,「要不著急的話,咱們先去附近的星巴克坐會兒?這裡煙太重了。」
遲明堯婉拒了製片人的邀請。他倚著車門,觀察了江朗有一支煙的工夫。
——江朗扛著攝像機,跟著流動的群演不住跑動,身影看上去很專注。
隻是,跟他想象的太不一樣了。他想象中的江朗,不應該是個看上去這麼普通的人。
他想起黃鶯說過的那個場景,在那間地下酒吧,江朗對著李楊驍摔劇本,還朝他吼「李楊驍你他媽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做`愛」。
能拍出《偷心》《迢迢》《救世主》那樣的短片的人,怎麼會看上去這麼普通?
一場戲結束,江朗拿下肩膀上搭著的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又半蹲下來擦了擦鏡頭。
似乎是感受到有目光正注視自己,他抬頭朝遲明堯的方向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