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布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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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明堯伸手推了下李楊驍的頭:「正經一點。」

李楊驍想了想說:「我還能怎麼辦,沒辦法啊,隻能號啕大哭了,顯得我好像是被強迫的,然後當場控訴你,明天的頭條就是我了,還能借機炒作一番。」

遲明堯:「……」

李楊驍看他一眼說:「你信嗎?」

「不信。」

李楊驍笑著問:「為什麼?這個想法很可行,你不覺得嗎?」

「不像你能做出來的事。」

李楊驍點了點頭,說:「嗯,我什麼都不會做,隻是會很心涼,然後等著事態發酵之後……退圈走人。」

「這麼乾脆,不再掙紮一下了?」

「不了,」李楊驍說,「一部劇快拍完了,走到最後一步又出了這碼事,我覺得我可能命中當不了演員吧。第一次是沒開拍前出事,第二次是拍到一半出事,這次是拍完戲再出事。事不過三,我就不掙紮了,該乾什麼乾什麼去吧。」

李楊驍口口勿太冷靜了,以至於遲明堯有些後悔提起這個話題,剛剛的氛圍明明很好,卻被自己這一問全攪亂了。

遲明堯伸手握住李楊驍搭在腿上的手,說:「我不會的。」

李楊驍笑笑說:「我知道。」

當演員,最重要的能力就是察言觀色、體味人物的心情。李楊驍在這方麵很有天賦,當然能看出來一個人是不是真心對他好。

那張大合影在第二天就登上了數家媒體的頭條。

李楊驍在微博上刷到那張照片,盯著看了半晌。遲明堯穿著黑色的西裝站在他旁邊,比他高出一些,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但看得出線條比登台前要和緩許多。

他注意到他們微微觸碰的那兩隻手。

事實上在觸碰的那一剎那他就有些想縮手了,他有些緊張遲明堯會握住自己——依他這麼任性的性子,他可能真的會做出這種事。

但李楊驍很快又生出一種莫名的直覺:遲明堯不會這麼做的。這種直覺一旦出現就愈發篤定,以至於他決定賭一把。

如果賭輸了,那就是……命裡無時莫強求了吧。

無論是遲明堯這個人,還是做演員這件事。

照片裡,遲明堯比其他所有人都要高,臉部輪廓深重、線條鋒利,氣質比較鎮得住場子,李楊驍又染了惹眼的奶奶灰,氣質清冷,所以雖然兩人沒有站在中間,但乍一看,視線的重點還是會落到他們這裡。

李楊驍滑著掃了一下這條微博下麵的評論,熱評中大多數是徐景曄和葉添的粉絲在嗷嗷叫著舔屏。

但也有幾條跟自己相關的,還有幾條跟遲明堯相關的:

-羅子茗小哥哥這麼高的嗎?腦補一直是175左右來著,這麼看跟徐景曄沒差啊。

-左三也是劇裡的演員?怎麼沒官宣啊,和旁邊的李楊驍配一臉[doge]

-臥槽左三好帥,但在劇裡演誰?感覺隻能演季雙池了……但季雙池不是徐景曄演嗎[笑哭]

-e…李楊驍的顏值得寫一篇小論文吹一波了,but看上去有點高冷啊,能演得來羅子茗嗎?

-

發布會結束後,又過兩天,便是《如果雲知道》的首播日了。而劇組的殺青宴也定在這一晚,準備好好宴請媒體,拜托他們接下來兩個月中多多幫忙宣傳這部劇。

劇組依舊忙碌,所有人都在等著拍最後一場重要的法庭對峙戲。

而這場爆發戲對葉添來說著實算是一個挑戰——大段的台詞,激烈又克製的情緒。演好了會為演員本身博取不少好感,演砸了便是整部劇的災難。

法庭上,兒子作為一直沉默不語的證人,在最後一刻當庭翻供,自首稱自己才是那個真正的凶手。

大段的獨白,從壓抑到爆發,絕望無助,瘋狂痛快,歇斯底裡。

「你們有絕望過嗎?你們絕望過多久?一個小時,一天,一個月,還是一年?你們知道被告,對,就是我媽,她每時每刻都在絕望嗎?她絕望了12年你們知道嗎?換作是你們任何一個人,法官,律師,記者,關注這件事情的網民們,你們能做到無怨無悔地照顧一個植物人12年嗎?你們能嗎?!

「你們每個人,不管是捐了1塊還是1000塊,都希望她做一個好妻子,好母親,你們憑什麼試圖用這麼點錢綁架她!我敢說她所有眾籌來的錢都沒有用在自己身上,每一分都沒有!」

「我爸呢,對,在你們眼裡,他是為國家做出巨大貢獻的科學家,可是他出事那天跟別的女人在一起,這一點,為什麼沒有一家媒體報道過?為什麼?!」

「我親手斷掉了呼吸機的電源,我是看著他沒有呼吸的,跟我媽一點關係都沒有。那天我也沒去同學家,所有的口供、不在場證明都是事後編造的,全是假的!全他媽是假的!!

「我自首!整件事情跟我媽一點關係都沒有!我自首!我自首!」

……

「停!」導演又一次走上前,「還是有點過了。這段戲呢,是要把情感爆發出來沒錯,但是還需要克製一點。葉添啊,你還是得好好體會一下人物的心境,不要從一開始就想著爆發爆發,得有一個過程,最後一場戲了,咱們時間比較寬裕,你好好琢磨琢磨。」

葉添點點頭,走出鏡頭,到後麵找了個椅子坐下。

已經試了8遍了,每一遍導演都說不行。

這是一場群像戲,每個人在場的反應都會被捕捉到,再這樣下去,大家都該不耐煩了。

葉添自己也有些焦慮,怎麼才能演出導演說的層次感?這段不就是情感爆發,要哭出來嗎?他哭也哭了,喊也喊了,嗓子都快啞了,已經這麼努力了導演還是不滿意,還要怎麼演才行啊?

李楊驍也跟其他演員一樣,在旁邊找椅子坐下了。

他也有點不耐煩了,一個演員遇到這樣一場高潮戲,簡直是職業生涯的幸事。但葉添實在太不開竅了,又哭又喊,聲嘶力竭,哪能這麼演啊?

李楊驍看著那邊垂頭看劇本的葉添——估計被這場戲折磨得要瘋了。

他善心大發:既然在劇組這幾天他沒給自己添什麼亂子,他決定好心幫他一把——如果因為葉添的不開竅,導致劇組所有人的努力因為這場戲而遭到詬病,那實在不是什麼值得開心的事情。

李楊驍站起來,朝葉添走了兩步,坐在他旁邊。

葉添扭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把心情不佳全掛在臉上。

「需要我幫忙嗎?」李楊驍問。

葉添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機關槍一樣地朝他發起了不友好的攻擊:「你覺得換你來演就能演好啊?站著說話不月要疼。」

他這時倒是真正的放飛自我,完全沒了平時裝乖的樣子了。

李楊驍好笑又好氣,也不裝樣子了,頂回去說:「要是換我來演,大家現在應該已經回酒店換衣服了。」

「那你演啊,你跟導演說這段換你來演啊。」

李楊驍從來沒想到自己會在劇組跟其他演員吵起來,頭一回遇到這事,他覺得還挺新鮮的,索性也放飛自我了,淡定地補刀說:「我要是能替你演啊,全劇組都該放鞭炮慶祝了。」

葉添白了他一眼又一眼,如果眼神是刀子,估計能算得上激情殺人了。

李楊驍見他被氣成這樣,反而心情變好了,把劇本卷在手裡說:「我就善心大發,跟你隨便說說吧,你愛聽就聽,不愛聽就自己瞎琢磨去。」

「首先啊,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哭得特賣力,喊得嗓子都快啞了,都這麼努力了,還要怎麼爆發?我跟你說啊,這段戲你根本就不用哭,這裡的情緒又不是內疚,也不是後悔,哭什麼啊,有什麼好哭的?」

葉添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李楊驍也不管,自顧自地說下去:

「他說這段話的情緒,是氣媒體的不公開事實,憤怒公眾的道德綁架,又可憐他媽這些年的忍氣吞聲,所以他現在把這些東西一股腦說出來,壓抑成這樣,現在把真相說出來,多爽啊,為什麼要哭?

「尤其是他說自己親手拔掉了他爸的呼吸機那一點,他後悔嗎?完全沒有,他覺得自己做得太對了,不僅報復了他爸,還有種報復了全社會的快感,這個時候呢,他已經有些爽到要瘋了的意思,怎麼可能又哭又喊?」

「至於導演說的……前麵要壓抑一些,就更容易理解了。你自己想想,這麼一個高中生,他壓抑了這麼久的情緒,如果是臨時要說的話,麵對這麼一大幫媒體,會很沒有條理。但是這段話一開始就是兩個問句,還有一連串排比句,情緒鋪墊得這麼到位,所以應該是他提前就想好要說的。

「所以啊,在一開始說出來的時候,應該是有一點陰沉的感覺,越往後,情緒就越激烈、越失控,然後到自首這一點,才真正地完全爆發出來。你現在是一開始就爆發,就哭,就喊,所以導演才說沒有層次感,懂了吧?」

葉添又白了他一眼。

李楊驍笑了笑,沒理他,說完起身就走了。要不是全劇組都在這裡等著,他可懶得跟葉添廢話。

——不過,剛剛這一段教學,簡直……太爽了。

唉,可惜這麼一大通分析,不知道這人能聽進去多少。李楊驍臭屁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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