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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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開車下山路太過危險,兩人便在車裡相互倚靠著睡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李楊驍是被日光晃醒的。蓄力一晚的太陽*力充沛,剛一露頭就耀眼刺目。饒是車窗上貼了高強度反眩光車膜,也擋不住這殺氣騰騰的架勢。

李楊驍揉了揉眼睛,放下車窗朝外探出了頭。

郊區的早晨空氣帶著濕潤的露水氣息,間或還有一兩聲婉轉啁啾的鳥鳴,更襯得這片環境空穀幽靜。

想到新的一天重新開始,馬上又要出去麵對潮水一般的贊美、黑水與質問,李楊驍就覺得有些頭大。

這些天在他身上發生的變化,說翻天覆地也不為過。前幾天他沒事的時候還喜歡刷刷微博看看粉絲評論,這幾天已然不敢點開微博了。

李楊驍扌莫索著找手機,左右尋了半天,才想起來昨晚被扔到了車座底下。他剛蹲下想去撈手機,遲明堯也半睜開了眼,帶著濃重的睡意,嗓音微啞地問:「幾點了?」

李楊驍伸長胳膊夠到手機,蹲著點開屏幕看了看說:「六點多。」

遲明堯把手放到李楊驍的頭頂,隨手揉了兩下,含混地嘟噥道:「這麼早……」

李楊驍屈起一隻腿半跪在地上,伸手打開儲物箱,隨手扒拉出一瓶尚未開封的漱口水,坐回座位說:「那你再睡會兒。」

遲明堯伸手把他撈在懷裡,臉蹭了蹭他的頭發,儼然一個多動症患者,小動作一刻不停,一會兒伸手扌莫他的頭發,一會兒又去捏他的下巴。李楊驍乖乖地由他怎麼動,腦子裡忍不住冒出了一個念頭:虧得自己沒動過臉,不然現在得給揉變形了。

兩人磨蹭膩歪了得有半個小時,才拿著兩瓶礦泉水下車,一個人倒水另一個人捧著水洗臉,然後濕漉漉地回到了車裡,打算開車下山了。

已入初秋,日光看上期燦爛明艷,溫度卻比不上盛夏時炙烈了。

一坐到駕駛座上,李楊驍就被陽光晃得眯了下眼睛,他伸手放下頭頂的遮光板,忽然想起上次來這裡時的場景。那時正逢黃昏,橘紅色的火燒雲染遍了大半天空,和眼前的景致全然不同。

「我記得,」李楊驍打著方向盤把車掉了個頭,說,「你上次說你畫過這裡吧?」

遲明堯點頭道:「是畫過,不過都是很早以前了,種那棵樹的時候畫的。」

「還在嗎?那幅畫,突然很想看。」

「賣了,」遲明堯說,「你要想看的畫,以後再給你畫一張。」

「……賣了?」李楊驍有些錯愕,明泰家大業大,遲明堯難道以前還需要靠賣畫賺零花錢不成?他接著問了一句,「賣了多少錢?」

「記不太清了,」遲明堯把車窗開到最大,說,「一百多萬吧。」

李楊驍倒吸一口氣:「……」自己起早扌莫黑拍了三個多月的《如果雲知道》,也不過賺了100多萬,還是稅前!

遲明堯見他沒反應,似笑非笑地轉頭看他一眼:「多麼?」

李楊驍故作鎮定地清了清嗓子:「遲總,你知道有一句話特別適合形容現在的你麼?」

「嗯?什麼?」遲明堯不恥下問地請教。

李楊驍一本正經道:「無形裝逼最致命。」

遲明堯被逗得笑起來說:「其實當時我也挺震驚能賣這麼多錢的。」

李楊驍說:「你說這句話就更適合了。」

遲明堯又笑了一會兒,才說:「真的,不過應該是我爸在商界的朋友拍走的,跟商業利益掛鈎,否則怎麼可能值這麼多錢,沒有這層關係,一千塊估計也沒人要吧。」

「那也不會,我要。不過,好像賣了這麼多錢,你也沒有很高興。」

「有什麼好高興的。當時要拍賣的時候沒人告訴我,等我回國之後才發現畫沒了,還生氣了好一陣子。本來想買回來,後來又嫌麻煩,就不了了之了。現在回頭想想,還挺後悔當時沒買回來的,現在已經不知道那畫在哪了。」

李楊驍見他臉上罕見地顯出些遺憾的情緒,便安慰道:「以後如果找不回來,我就陪你回這裡,再畫一幅一模一樣的。」

相比來時的夜路,白天視野一片敞亮,車要好開得多。但在最危險的路段,遲明堯仍是把手放到方向盤上,幫李楊驍掌控著方向。

許雲初的電話打來時,車已經完全開下了山,疾馳在寬闊的公路上。遲明堯對著電話那邊說:「許總終於肯回來了?……嗯,我男朋友……藝人不準談戀愛?誰說的,那梁思喆是怎麼回事?……」

男朋友。李楊驍扶著方向盤想,以後自己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他突然有些理解遲明堯為什麼總喜歡帶他去公司了,這種滿溢出來的強烈喜歡似乎隻有通過昭告天下才能得到紓解。

——原來那些秀恩愛的人都是懷著這般心情。李楊驍恍然大悟,感覺自己又解鎖了人生一大奧秘。

遲明堯掛了電話,對李楊驍說:「下午帶你去見許雲初。」

李楊驍開著車,飛快地扭頭看了他一眼,語氣裡帶了些驚訝:「梁思喆前輩的經紀人?」

「前輩……」遲明堯重復了一遍這兩個字,笑著說,「你這樣一說,好像梁思喆是個德藝雙馨的老藝術家。」

李楊驍視梁思喆為偶像,不知把他的作品反復掰開揉碎看了多少遍,當然不敢在稱呼上怠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三棲影帝,自然是前輩。」

遲明堯不動聲色地拋出一枚重磅炸彈:「那如果讓你跟前輩的工作室簽約,你願意麼?」

李楊驍的語氣由驚訝變驚愕:「……認真的嗎?」

遲明堯被他的語氣又逗笑了:「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李楊驍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炸到險些握不住方向盤,隻能踩了剎車降下速來,有些結巴地問:「所以,我、我以後有可能跟梁思喆前輩合作?」

「……這很難嗎?」

「我覺得我現在的心情開車有點危險,」李楊驍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呼出來,自言自語道,「穩住穩住。」

「那我如果說,梁思喆看過你的作品,而且覺得你演得不錯,你會怎麼樣?」

「……!!!」李楊驍隻覺得遲明堯在玩火,這接二連三的爆炸好消息怎麼能在大馬路上說,真的想殉情嗎!

遲明堯偏過臉看著他說:「你再這麼不收斂自己的表情,你男朋友馬上要吃你偶像的醋了。」

李楊驍立刻抬起一隻手揉了揉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說:「這不一樣啊……當年我想考表演係,但我父母不同意,所以隻能偷偷地看書準備,也沒錢報什麼特訓班之類的,隻能把思喆前輩的《紅男紅女》看了好多遍,說起來,他也算我的啟蒙之師了,你說我能不高興嗎?」

遲明堯不解道:「為什麼不同意你考表演係?」

「就……覺得不太實際唄,我那時的生活環境和你的肯定不一樣,」李楊驍笑了笑說,「在我們那裡有一種偏見,考不上好大學的人才會選擇參加藝考。我當時成績還算不錯,如果參加藝考會浪費掉很多時間,不僅藝考可能考不上,還會耽誤掉高考科目的復習時間。而且吧,很多人一聽我要考表演係,就覺得我是想去做明星,明星離我們那個小城市畢竟太遠了,很多人一生都沒有親眼見過哪個明星,所以大家都覺得我是在做夢,而且是在做一個很不切實際的夢。但我也沒覺得我想做明星,我就是想做演員啊,隻是個職業而已。」

「那你當年是來北京參加藝考的?」

「是啊,當時傻死了,哪兒都不認識,就拿著一張火車站發的地圖,居然沒走丟。」

「那,」遲明堯接著問,「你爸媽現在也不同意?」

李楊驍嘆了口氣說:「本來考上大學之後,我爸媽態度都放軟了,覺得就隨我吧。後來不是畢業又遇到好多事情麼……他們又開始覺得我當年的想法不切實際,新舊怨念一碰撞,說什麼也要我放棄這條路,安分守己地找個別的工作。」

「他們想讓你做什麼?」

「沒說……不過最想讓我回家吧。有一段時間我都要收拾家當回去了,臨到火車站檢票的時候,突然來了個電話,說讓我去試鏡,我當時不知道被封殺的事情麼……明明已經試鏡失敗有一百次了,還是沒忍住回去了。坐在出租車上的時候我就在想,算了,暫時不回了,既然還養得起自己,那就待到30歲吧,那時候如果我還一事無成,就說明這條路真的不適合我,那我也能死心得更徹底一點。」

「那你自己有想過嗎,」遲明堯問,「如果不演戲了會過什麼樣的生活。」

「想過,但想不出來,就像你說的,我好像把自己給圈住了。」李楊驍說到這裡又嘆了一口氣,「我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關於未來所有的想法都是跟演戲有關的,好像把其他的路都堵死了一樣,還是我自己親手堵的。」

說起這段陳年舊事,他還是有些心生感慨。

沒想到上午才說到他父母的事情,中午他就接到了他母親的電話。

當時家庭醫生來給遲明堯檢查手臂情況,李楊驍正坐在一旁看著,手機突然響起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屏幕上居然顯示了一個許久沒見到的來電顯示——「母上」。

李楊驍很久沒跟他媽通過電話了,上一次打電話還是在《水邊高地》被替換下來之後,那時候他爸媽在電話裡你一言我一語地勸他踏實找個靠譜工作,但彼時他心情煩躁,油鹽不進,更別提叫他灌下這碗毒雞湯了。

他媽講到最後還舉起了例子,說什麼「你這孩子怎麼從小就不聽話,你看你高中的同桌宋昶,安安分分地參加高考找工作有什麼不好」。

她不提宋昶還好,一提起來,李楊驍再也忍不住了,當下頂了嘴,破罐子破摔地說:「媽,這世上的事兒多著呢,怎麼可能都圍著你的意願轉,實話跟您說了吧,我不但找工作沒按您的心情來,性取向也不會按您的心情來。」

他媽是個中學老師,性取向三個字雖然在現實生活中有點陌生,但好歹通過電視報紙上接觸過,一時不敢置信地問:「你胡說什麼呢又!」

李楊驍一句「我喜歡男的」甩出來,算是一下子把母子關係推向了搖搖欲墜的懸崖邊上。

自此,李楊驍再也沒接到過他爸媽的電話,逢年過節他打回去,他爸媽也是一副冷淡口氣,話裡話外都是等著他回心轉意。

隻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李楊驍縱使心懷愧疚,也沒辦法把自己的性取向硬掰回來。有時候他也會想自己這麼做是否太自私了一點,但有時候他又覺得他爸媽對他的期許和親情綁架也未嘗不自私。兩方都太自私太固執,才導致了如今這個僵持的對峙局麵。

李楊驍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自己低頭妥協,隻能通過給家裡打錢緩解自己的愧疚。但這兩年他無戲可拍,打回去的錢自然也寥寥無幾。所幸上次拍完《如果雲知道》拿到了一些錢,本來想等尾款結清再打回家的,沒想到一直沒騰出時間。

「誰的電話?」遲明堯也掃了一眼他的屏幕,「你媽打來的?」

李楊驍回了神,「嗯」了一聲,然後接起電話說:「媽?」

那邊沉默了幾秒,嘆了口氣說:「拍了電視劇也不跟家裡說,還是我翻報紙看到你的名字,晚上到電視上核對了臉,才敢確認是我兒子。」

李楊驍想起那晚宋昶跟他說的那句,他媽每天都在報紙上找他的名字,當下眼淚就要湧出來。他竭力往下壓了壓情緒,裝作波瀾不驚地說:「您不是不想讓我演戲來著,我怕我一說,您又要勸我找個好工作。」

「你媽那是不想你演戲嗎?」他媽聽他這樣說,語氣立即提高了一些,「那不是怕你過得不好嗎!你這孩子脾氣什麼時候能不這麼倔,從小就經不得別人說,非得什麼都順著你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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