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楚刀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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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細碎風鈴般的花枝落在那人如雪般的手背上,金色的護甲微抬,掌心細膩清瘦。

七夕起初以為是花瓣落入了眼裡,所以那色塊的撞擊才會這樣強烈,讓她一瞬間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真實的還是一道跨越時光而來的光影。

那人微微俯身,抬手輕柔地取下覆在七夕眼角的紫槐花瓣。

等那如蜻蜓點水的觸感擦過七夕的眼角,她才像是終於看清了眼前這人的模樣。

那是個穿著一身白色立領長衫的人,生著一頭烏黑長發,長發挽起,腦後別著一支扇形的玉簪,耳垂上戴著一對鈎金的白玉耳環,一張綺艷得令人失語的臉,眉眼蘊著朦朧的山青水色,瞬息帶人入夢,但那抬眼時的眼神卻是鋒銳的,如名刀破境,讓人再醒。

這人便如古時的絕代刀客,卻被包裹在艷麗而柔軟的綢緞裡。

在那人身後,擺著一張紫檀茶幾,一張長椅,一把月琴,琴旁燃著茶爐,爐上有天青茶壺,正冒著熱氣。

這人是俠客,是隱士,更是烹茶煮酒的美人。

那人身上絲絲縷縷的香氣蓋過了滿室的草木香,那像是混合了鬆木與當歸的苦味,如同南方多雨的鄉間,雨落花庭的香氣。

楚家在豪門圈裡一直都很神秘。

發跡史已無人得知,隻知道好像從唐代開始就有他們家族活動的身影。

像這樣的老牌豪門,總有許多隱秘,限製,禁忌。

無不與家族的存續相關。

每一代的家主都早慧,多才,但也極易早夭。

無關身體素質亦或基因,大多都是意外。

因此楚家對於養育孩子這方麵,禁忌又更多了一層。

楚家這一任的家主楚晚女士今年已經度過了七十歲的生日,是時候把接力棒交給下一任了。

隻是她的女兒不到四十就因意外去世,隻留下一個孩子。

迷信也好,人類的多重選擇也好。

楚晚女士實在害怕連這個孩子也發生意外,就找人算了命。

在楚刀明二十歲之前,他都是當做女孩養育的。

因此圈子裡的人平常在外見到他,都會叫一聲「大小姐」,算是給楚家的麵子。

這也是之前七夕前往楚家時,段知行在車上提點那句的意思。

畢竟以前的邵七夕見到楚刀明,很可能會說「這不是個男的嗎,為什麼要裝扮成古代的女孩」這類沒眼色的話。

至於楚刀明本人想不想這麼過日子,倒沒人知道。

因為他也極少出現在人前。

等楚刀明過了二十歲生日,就可以恢復男裝,行走於人前,而不怕老天爺又降災取了他的命。

如果一開始七夕還因為那過人的美色而疑惑於眼前人的性別,等那暈眩感過去之後,她看著眼前人優雅分明的下頜,與隱在立領後的喉結,再不會錯認他是誰。

楚刀明。

那個自小被當做女孩長大的楚家下任繼承人,男主之一。

「這位小姐也是來看花的嗎?」

楚刀明長身玉立,他的姿態比一般粗俗的男性收斂得多,氣質靜雅從容,戴著護甲的手垂在身側,微微躬身看著七夕。

他有一張很適合親口勿的嘴唇,不是寡淡的薄唇,薄厚適中,上唇綴著一點唇珠,說話時總讓人的視線難以移開。

他的聲音也是純男性的嗓音,與這張臉相比,出人意料的低沉。

但那是優雅的,仿佛大提琴低顫時的動人低吟。

七夕看著落在楚刀明發上的花瓣,覺得……也許他是第一個讓七夕覺得適合簪花的男性。

過了一會七夕才回過神,視線撇向另一邊,不大敢直視:「誤入,我這就走。」

七夕確實沒想到居然在這裡碰到了另一個男主。

她自覺自己說話很客氣,畢竟待會大哥楚龍就要和這位男主正麵剛,她這個狗腿子恨不得楚刀明記不得她。

七夕的客氣在別人眼裡,卻過分冷淡了。

這座溫室歷來是楚刀明一個人用的,隻要有閒暇,他都會在這裡獨處。

七夕和戰菁菁剛來的時候,他就聽到了聲音。

越過那密密遮遮的紫槐,在楚刀明的角度,他可以清晰地看到來訪的客人是誰。

戰菁菁……過去也曾造訪這裡,當時她還年幼,楚刀明與她碰麵時,她便真當他是個女孩。

至於另一個人,楚刀明微眯起眼。

他歷來記性很好,這次家中邀請的賓客名單他也是見過的。

國內數得上名號的豪門都請了來,因此今天家裡會有很多生人。

楚刀明聽著戰菁菁喊對方叫「七夕」,在名單上隻有一個人名字相同。

「邵七夕」。

邵家的家主。

傳說她是個美人,但天天作惡,手段毒辣,隻令人心生厭惡,再好的皮囊也蓋不住她一身的邪性。

可現在楚刀明看著那在戰菁菁麵前稱得上乖巧的女孩,覺著傳聞也有些失真的地方。

不,說不定邵七夕和戰菁菁關係不錯,邵七夕自然也不會惡形惡狀。

等戰菁菁走後,那個穿著黑色絲綢禮裙的女孩就站起身,在溫室裡賞花。

也許是因為體弱的原因,她走得很慢,站在那些名貴的花卉旁,顯得比那些精心護理,稍有不慎就會摧折的花還要脆弱。

真是風一吹就倒了。

她好像不是很喜歡花的那類人,對溫室鳥籠裡的孔雀更感興趣。

楚刀明想,這位大小姐自那花叢間漫步而來的時候,也像一隻偶爾出現在月下,自黑暗處踱步而出,雍容華貴,神秘優雅的黑孔雀。

七夕在賞景,而楚刀明在看人。

這樣下去,等到戰菁菁回來,邵七夕大約都是發現不了楚刀明在哪的。

隻是楚刀明見著邵七夕行走的方向,再走幾步就要踩空了。

那是之前園丁取了苗暫時用碎草鋪蓋的地方,一般人看不大出來。

楚刀明正要出來,卻見邵七夕突然停下腳步,視線筆直地朝這邊看來。

楚刀明微微一愣,剛才隔得遠,他自以為已經看清了邵七夕的樣子。

他知道邵七夕生得再好,但也抵不過與她對視時,望見的那雙春水般的眼眸。

外婆楚晚帶著楚刀明第一次外出時,曾教過他。

【人的表情可以隨時變換,微笑,憤怒,哀傷,隻要擅用臉部肌肉,都可以偽裝。但眼睛卻很難騙人,那些裝作哀傷的人,眼裡的笑意是藏不住的。】

楚刀明看著那雙眼睛,等他回過神時,他已經撇開了那遮擋視線的花枝,現身於人前。

如同著魔。

他下意識地想和邵七夕說幾句話,可對方卻像是興致缺缺,雖然看了他一眼,卻把視線移到了別處。

旁人看也許會覺得邵七夕高傲得過了頭,但楚刀明看著對方如蝶翅般輕顫的睫毛,卻撩了花枝,讓出了身後的位置。

「那位戰小姐還沒有回來,不如在這裡等一等吧?」

等七夕回過神,她已經在楚刀明身側的軟椅上坐了下來,手裡還捏著一小盞畫著海棠花的白玉茶杯。

楚刀明坐在長椅另一頭,長發柔和了他淩厲的臉部輪廓,他用金色的茶匙攪動著茶壺裡的茶水,指上護甲在天光下閃耀著璀璨的珠光,微笑地看著七夕。

「早知道今天有客人來,我就準備一些茶點。」

剛才兩人已經互通了姓名,但彼此早已知曉對方身份,不過做個表麵功夫。

七夕也抬眸看著楚刀明,對方眼裡像是瀲灩波光水色,他沒有上妝,微微上挑的眼角卻像點著紅,仿若含情。

如同聊齋故事裡的狐仙。

溫室裡本來就寂靜,如今更是靜謐得連水珠落在桌上的聲音都聽得到。

戰菁菁咋還沒來!

七夕實在有點坐立不安,想到待會要做的事,如今被人這樣溫和的對待,她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七夕捏著茶盞,指尖微微用力,透出了一層桃花般的粉色。

「您客氣了。」七夕說。

可楚刀明看著邵七夕的手,微微蹙眉,請她將茶杯放下來。

「是不是太燙了?」

茶水的溫度對於常人來說並不算燙手,但對於眼前這琉璃似的美人來說,似乎就有些過度了。

隻是邵七夕即使燙了也不說,而是默默忍耐著,連指尖都發紅了。

正常人是不會默不作聲的,但她卻像是習慣了?她家裡有人虐待她?

楚刀明微抿唇,雖然對外放話楚家今天會立下繼承人,但是楚家很早就是他做主了。

他一壓低眉眼,自然有凜然的氣勢,如斬開了絲綢的寶刀。

七夕:???男主好像莫名有點心情不好?

【壞崽崽:他到底是男主還是太後娘娘啊?】

【七夕:這……雖然戴了護甲,穿著長衫,男性特征還是非常明顯的吧?】

【壞崽崽:那他做什麼要男扮女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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