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都凶靈(一)(1 / 2)
「歡迎新玩家來到大型無限流直播遊戲《好運時間》!」
「新手副本《霧都凶靈》加載30%……70%……100%」
「玩家姓名:薑遲;
年齡:20歲
身份卡:賣玫瑰的小男孩」
「1850年的諾丁小鎮籠罩在一個代號『夜魔』的連環殺手的陰影下。無論是平民,還是貴族,都無法從夜之惡魔的審判下逃脫。」
「你是一個落魄到隻能靠出賣身體為生的貧民,這位聲名斐然的莫蘭子爵是你選中的第一個顧客,不幸的是,你正好撞上了一樁凶案現場……」
薑遲是被腳下黏膩的血液驚醒的。
少年穿著一套單薄的襯衫短褲,赤著腳站在一灘蜿蜒的溫熱的血泊裡。
腳下的觸感古怪而令人作嘔,少年從短袖裡露出的半截藕白手臂已經泛上大片的雞皮疙瘩。
薑遲的記憶還停留在被迎麵飛馳來的汽車撞飛的時候,大腦自動屏蔽了痛感,但是瀕死的恐懼依然綿長而驚痛地存在著。
這種恐懼在麵對一具還冒著熱氣的新鮮屍體時更是攀上了頂峰。
看起來足有兩百斤的白種老男人麵目扭曲著,被破開的肚腹裡不斷湧出鹹腥的血液。從薑遲的角度望去,甚至能隱隱看見還在蠕動的內髒。
好惡心。
好想吐。
優雅緩慢的腳步聲自身後響起,一柄仍舊沾著血的鋒利手術刀隻差一點就能刺穿少年單薄後背。
「小家夥,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男人略帶笑意的溫潤嗓音在死寂空間裡響起。這聲音低沉又柔和,讓人聯想到教堂裡恢弘聖潔的管風琴。
然而在陰森背景裡響起的時候便不是救贖,而是來自地獄的低語了。
薑遲陷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恐懼裡,渾身不自覺地發抖,還要拚命抑製自己的恐慌:「我……我……」
他竭力想出能夠保命的借口,腦海中卻一片空白。
屍體死前竭力睜大的眼睛死死瞪著少年,似乎是在質問為什麼死的不是他。
還是剛剛成年的孩子,細弱嗓音明明抖得不成樣子偏還要裝出一副冷靜樣子。人在危急關頭總是能爆發出出乎意料的潛能,薑遲小小地深吸一口氣,轉過頭的時候就是一雙空茫的雙眼:
「先生,您在說什麼?」
男人蒼白而英俊的臉上笑意微妙一頓。
總是裹著臉的亞麻布飄落到地上,赤著腳的少年循著聲音轉過一張漂亮得惹人失神的臉蛋。
雖然還弄不清楚當前的狀況,求生的本能告訴薑遲最好還是按照所謂的劇情走比較好。
「對不起,先生,我看不見。」手裡還攥著一枝殘敗玫瑰的少年露出一個有些瑟縮的,可憐的笑來,他還以為是男人生氣他擅自走進房子,「您,剛才走得太久了,連門口的馬夫也不見了,我以為是您不想要我了……」
他的腳生得很秀氣,腳趾圓潤粉紅好似花苞,應該是感受到腳下的古怪觸感,有些不安地微微蜷起。
膽子比羊羔還小的男孩捏緊手裡的玫瑰,連手心被花刺紮疼了也顧不得,顫抖的聲音裡夾著細碎的哭腔:「我錯了,先生,別趕我走。」
他如同那些嫻熟的同行一般竭力向陌生人奉上青澀如梔子花的身體,冰白皮膚惶然貼上男人戴著絲絨手套的手。
比月光更凜冽的刀鋒擦過手臂,劃破了少年身上那件廉價襯衫。
「我什麼都可以做,真的。」
他生了一雙圓如貓眼的眼睛,睜大了的時候茫然而無辜。
他是真的害怕,因此演起來也自然得多。
莫蘭想到自己曾經在農場裡看到的小羊羔,剛剛從母羊的胎衣中剝離出來,連站都還站不穩,卻已經學會用柔軟的舌尖舔舐主人的掌心。
好漂亮的小羊。
男人猝不及防地用手掌在少年眼前輕輕揮了一下。
少年隻是迷茫地睜著那雙圓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虛空。
「先生?」薑遲不安起來,眉目困頓的時候也好看得叫人想親口勿。
「我在這。」男人斯文俊秀的臉上掀起一絲淺淡笑意,語氣好像在逗弄自己的小寵物,「往這兒來,好孩子。」
薑遲很聽話,他現在唯恐男人殺人滅口,自然是他說什麼都肯聽的。
沾著血色的腳掌走過冰冷地麵,落下一串艷麗印跡,像是開到極盛的玫瑰,竟是比少年手裡的還要惹人眼球一點。
盲眼的賣花少年一隻手扶著牆,小心翼翼朝著他的先生走去。
莫蘭爵士身上還穿著沾血的白大褂,手裡捏著鋒利的手術刀,比名家手裡的大理石雕像還要深邃的五官勾出一抹堪稱溫柔的清淺笑意。
在腳趾即將碰到屍體僵硬的手指時,男人牽住了那隻纖秀而蒼白的手掌。
「好乖。」他這麼贊賞著,然後接過了少年手裡的紅玫瑰。
在這個貧富差距極大的城鎮裡,賣花的美麗少年有著另一層下流的隱喻。
意味售賣初夜的花朵。
猩紅花汁從被攆爛的花朵中溢出,沾濕了男人修長的手指。他卻混不介意似的,用那一點清甜的艷色蹭了蹭男孩的唇心。
「你叫什麼名字,小家夥。」
少年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實話:「薑遲。」
「華國人?」雖然是問話,但是語氣篤定。
少年瑟瑟地點了點頭。他答話的時候並不看著男人,霧氣蒙蒙的眼睛總是好像隨時要落下眼淚。
很想看看他要是真的哭起來是什麼樣子的。
男人輕笑起來,膽子也太小了一點。
「別害怕,我的曾祖母也是華國人。」
男人的房子實在是安靜,沒有來來去去的仆從,也沒有撒嬌打滾的寵物,呼吸聲寂寂地拂過冷銀色的刀刃。
少年有點緊張地試圖尋找一些依靠,他往後退去,腳心險些踩在更粘稠惡心的液體上。
倒黴的死者是個肥胖症患者,被開膛破肚後流出一地混著鮮血的暗黃色脂肪。
在少年踩上那灘脂肪的一瞬間男人紆尊降貴地伸出手撈起了他細痩的腿彎。
「剛剛不小心把酒瓶摔了,地上到處都是葡萄酒。」莫蘭語氣淡淡,仿佛真是一件日常小事,「你太輕了。」
他沒頭沒腦地又這麼說了一句,語氣裡似乎有點不滿。
少年猝不及防地騰空,有點僵硬地被男人抱在懷裡,哆哆嗦嗦地說:「對不起。」
好像他天生就是個懦弱的完全沒有自己性格的孩子。別人一有生氣的傾向,總是先馬不停蹄地道歉,卻以此換來更加惡劣的欺辱和霸淩。
「你身上太髒了,需要洗個澡。」男人抱著溫溫軟軟的小美人,目不斜視地穿過地上死不瞑目的屍體。
已經死掉的渣滓,就和垃圾無異。
丟掉就是了。
他看起來已經完全相信薑遲的謊話,並且決定將這個主動送上門的小羊羔吃乾抹淨。
薑遲悄悄鬆了一口氣,看來這個殺人犯還是挺好忽悠的嘛。
在男人的眼裡,薑遲實在是個很單純的,或者說過於愚蠢的漂亮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