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菩提(六)(1 / 2)
司空月好幾天沒有來找他了。
薑遲每日在佛堂做的事同以前在琉璃寺的時候沒什麼兩樣,早祝禱晚念經,其餘時候就趴在地上翻司空月從外麵給他帶來的繪本。
到底還是狐狸習性難改,沒有人看著的時候便懶懶散散地在地上打滾,蹭一蹭那柔軟的波斯來的駝絨地毯,月要肢軟得好像被抽了骨頭。
雪白柔軟的綢衣被他左右翻身的動作撩起卡在豐潤的腿根上,露出皎白纖細的小腿。
念經的時候倒還是會坐正了,墨色的長發好似極細膩的水流順著圓潤肩頭自身後披落。小菩薩困倦地半闔著卷翹長睫,掌心裡捏著臨行前明惠法師送給他的佛珠。
不知道為什麼,老法師隻是滿眼復雜地望著滿臉都是戀戀不舍的小狐狸,長嘆出一口氣,將那一百零八顆的佛珠手串放到了少年掌心。
「老朽知你品性純善,隻是世道艱險,若是有萬一,這條佛珠或許能保你一命。」
能有什麼凶險呢。小狐狸出神地想著。
玄青佛珠纏繞在修長指尖,反倒襯得少年手掌更是有一種瑩潤如玉的白。
佛堂桌案上供了一尊小小的鎏金觀音像,蓮花台前的檀香順著博山爐溢出裊裊的煙霧。
今日的香總覺得有些奇怪呢。
本來就困頓的腦子更加轉不動了,少年指尖的佛珠一點一點地落到了地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卻也沒能把陷入昏睡中的少年驚醒。
薑遲迷迷糊糊間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裡他好像身處一處空曠而冷寂的宮室,層層疊疊垂落的紗幔無風自動,滿空氣裡都飄著粘稠而詭異的香,他像是一尊被人操縱了手腳的人偶娃娃,一臉茫然地朝那宮室的深處走去。
直覺告訴薑遲這一定很危險,但是他控製不了自己的手腳,眼睜睜看著自己緩慢而堅定地撥開垂落的幔帳,走向那模模糊糊映在紗簾上的高瘦人影。
到處都點著燭火,陰暗宮室被照得恍若白晝,小狐狸隻差最後一層紗簾就能看到那人是誰。
可是耳邊突然傳來淒厲的喊聲將少年瞬間從那詭異的夢境中驚醒。
薑遲嚇了一跳,臉色都微微發白。
「小菩薩,求求小菩薩救救我吧。」屏風外傳來男人陰柔而淒厲的哭喊聲,還沒看見人已經先聽見額頭狠狠磕在地板上的聲音。
薑遲聽得心驚肉跳,還沒來得及開口阻止他,又有一大波人從清心閣外麵闖進來,為首的是個冷漠而傲慢的女聲:「手下的人不懂事,犯了混,叨擾了小法師,還望見諒。」
口中說著見諒,動作倒是完全沒有把人放在眼裡,口中嗬斥著下人把這名還在痛哭流涕的男人拖走。
男人嘴巴都被堵住了隻能發出格外淒厲而絕望的嗚嗚聲。
與他隻隔著一扇屏風的小菩薩果然是極軟的性子,看不過可憐人被這般欺侮,皺著眉開了口:「敢問這位施主犯了什麼錯?」
少年人的聲音是柔軟而清亮的,尾音裡帶著一點模模糊糊的格外勾人的甜。
光是聽這聲音都能想到藏在後麵的人定當長相不俗。
那傲慢的女人頓了頓,慢慢地扯開了猩紅的唇瓣:「倒也沒什麼,隻是偷了本宮的幾件首飾,不過看著小菩薩的麵上,本宮也不會為難他。」
司空月同他講過府裡那些不能惹到的人,想來這位就是那天見過的司空夫人高雲霓。
「小菩薩這是在做什麼?念經嗎?」高雲霓伸出一隻塗著蔻丹的手按在了那雕著人物百花的紫檀屏風上,勾著唇角,「恰好本宮這裡有卷經書聽不懂,不如小菩薩給本宮,仔細講講。」
怎麼你們這裡的人個個都要找他念經。
問題是其實他自己也沒有多少文化,裝文化人還是怪辛苦的。
薑遲怔了怔,尚且沒有意識到女人話裡的意思,慢吞吞地開口:「講經自然是能講的,公主對佛理有興趣,是我的榮幸。」
高雲霓嫵媚上挑的眼尾裡淌過一絲流光,她也是慣玩風月的老手,倒還沒有耍弄過這清心寡欲的小和尚。
這不由得叫她格外得心癢難耐。
可千萬不要讓她失望啊。
「母親,你在做什麼?」
司空月恰巧踏進了佛堂,小小一個佛堂被擠占得狹小了許多,他還以為是薑遲出了什麼事,卻正巧看到高雲霓像是隨時要把這屏風推倒窺探其中春色的模樣。
司空月頓時變了臉色,也不顧腳邊那癱軟成一團哭到滿臉紅粉的男子,幾步沖了上去。
「我做什麼?難道母親在佛堂裡念幾句佛,阿月也要管嗎?」高雲霓冷笑了一聲,按在屏風上的手微微用力,冷冷地看著這個她名義上的「兒子」。
歌伎之子,也妄想管到她的頭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