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畫卷（五）（1 / 2）
鬆田陣平頭昏腦漲地坐起來，拿起手機一看，才六點半，天邊剛剛露出一縷霞光。
到了長月，天亮得越來越晚，溫度也開始往下降，他披了一件外套，洗漱完就出門去便利店買三明治當早餐。
街邊種了一排黃櫨，一棵棵樹乾粗壯，枝繁葉茂。每天早晨環衛工人都要將人行道打掃一遍，可西北風一吹，等到鬆田陣平去警視廳時，地上又是一層紅葉，踩上去發出清脆的嘎吱聲。
鬆田陣平夢見了同期，五個，心情不是很好，大步用力碾碎虛浮在地表的紅毯，他又回想起昨天傍晚北條律瑛的「祝福」，不免帶了點埋怨。
錯不在北條律瑛，鬆田陣平心知肚明，他不過是在遷怒，仗著小朋友身上那點毫無根據的嫌疑，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度他的心理，將所有令他不爽的東西都推到了北條律瑛的頭上。
其實那個灰發紅眼的青年和北條律瑛沒有半張紙幣的關係。
墨鏡遮住鬆田陣平眼底的青黑，打造出一副囂張冷淡的假象，他點了根煙，咬在嘴裡。
往常這個時間是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的換班時間，鬆田陣平三次路過兩次都能看見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孩子打著嗬欠推開門。
門鈴總是非常不智能地響：「歡迎光臨——」，其實那是店員下班離開的動靜。
鬆田陣平站在便利店外，要了一個三明治，門口掛著大大的禁煙標誌，他沒有這麼缺德到無視那幾個字走進去。
鬆田陣平身上的特征很明顯，先不說身上永恆的黑色西裝，單論幾乎長在臉上的墨鏡和英俊的五官就惹人注意了。
每天早晨都會來便利店買早餐，夜班和早班的店員已經非常熟悉他的口味了。
今天他早了一點出門，值夜班的店員還沒離開，她帶著歉意道：「今天早上還沒來得及補貨，沒有芝士火腿的三明治了。」
「那要肉鬆雞蛋魚子的，」鬆田陣平思索片刻，又加了一杯咖啡，「加一勺糖，不加奶。」
店員打開咖啡機，有顧客走進便利店，鬆田陣平側身讓開，聽不智能的門鈴叮當作響，還搶了它的台詞「歡迎光臨」，咖啡豆微苦的香味混著關東煮的味道飄出，鬆田陣平吸了一口煙。
他不覺得自己渾身煙味有什麼不好的，卻很嫌棄關東煮的味道，典型的「寬以待己，嚴以律人」。
店員將三明治和咖啡打包好，遞出來，鬆田陣平接過塑料袋，從錢包裡扌莫出幾張紙幣，禮貌地吐出兩個字：「謝謝。」
如果要是從前的同期們知道了，一定會以為鬆田陣平是鬼上身了，伊達航第一次看到嚇得牙簽都差點掉了。
或者那個灰發紅眼的青年會湊過來拉下他的墨鏡，盯著他的眼睛，露出一種吃驚的表情，誇張地問：「陣平醬是被奪舍了嗎？居然還有這麼禮貌的時候。」
鬆田陣平會嫌棄地推開他，把墨鏡重新戴好，扯著嘴角說道：「無聊。」
確實夠無聊的，鬆田陣平想，都兩年多了，他怎麼還是老想著那個人。
隻是理智根本擋不住這種回憶，昨夜的夢像是打開潘多拉魔盒的鑰匙，鬆田陣平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所有的被壓抑了兩年多的記憶翻湧而來，幾乎要將人溺斃在烈日和深海之中。
夢不是好夢，卻也不是噩夢。
其實他在懷念啊，鬆田陣平將一片片紅葉碾碎，帶著點幾乎無法解釋的怨恨。
曾經有這麼個人說過，他會和他們一起看粉花紅葉碧海白雪，於是他們的頭頂落滿了櫻花和雨霧，也在烈日的操場上跑過馬拉鬆。
然而，在黃櫨尚未染紅，碧海尚未翻湧，白雪尚未消融的時候，那個人食言了。
鬆田陣平閉了閉眼，重重地踏過磚路，往日吊兒郎當的嘴角一點弧度都沒有。
「鬆田警官，發生什麼了？」佐藤警官正好收拾完桌麵，一抬頭就看見鬆田陣平全身散發著黑氣，將早餐丟到桌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