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2)
鞋履上沾了幾滴血。
楚韶凝視著冰菱花上的鮮紅,垂下眼眸,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換成原主,估計根本不會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
隻是看著那雙雪白的鞋滴上鮮血,向來覺得自己做什麼都對的蕭瑾,此時卻覺得這事屬實是她的鍋。
怎麼能把別人這麼白的鞋子給弄髒呢?
踩白鞋這種事就算放在現代,怕是也會被鞋主罵上三天三夜。
蕭瑾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但她有個致命的缺點:錯是一回事,改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現在倒是想道歉,卻也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語言表述出「我錯了」的意思。
最終先開口的還是楚韶。
楚韶看著鞋履上的冰菱花,微微睜大了眼。
繡出來的花本是死物,滴上幾滴血後,像是冷梅落於雪地,銀藍色的花紋反倒變得鮮活起來。
這樣的場景,好像在很多年前見過。
那時她伸出手,觸碰到了滴落在銀藍色花瓣上的艷紅。
觸感濕潤黏膩,遠處傳來孩童的歌聲,她怔怔地流下了眼淚,靈魂都在為這樣美麗的破碎而顫抖。
多年以後,楚韶已經能夠很好地控製自己的淚水。
她抬手撫扌莫著鞋履上的血跡,眼睫一顫一顫,像是在懷念什麼,輕聲說:「太漂亮了。」
兒時的回憶浮現在眼前,楚韶平復著呼吸,側身靠近蕭瑾。
她抬起手指,無視了蕭瑾僵在臉上的表情,輕輕地替對方拭去嘴唇上的鮮血,眼睛裡滿是天真溫柔:「多謝王爺,妾身許久未曾如此開心了。」
如果沒有蕭瑾,她大概永遠不會知道,原來自己還是會為那樣的破碎而感到愉悅。
蕭瑾明白楚韶此時很開心,但也不知道對方為什麼開心。
隻是感受到輕顫的指撫過她的嘴唇,再對上楚韶那雙溫柔明澈的眼睛,覺得毛骨悚然極了。
表情雖然沒怎麼變,但在衣服底下,雞皮疙瘩已經爬了滿身。
她直覺,自己這輩子的雞皮疙瘩都交代在今天了。
女主病嬌如斯,實在讓蕭瑾頭皮發麻。
她正準備撥開楚韶的手指,豈料剛剛抬起手,就被楚韶中途截住了。
蕭瑾皺眉看著楚韶反握住自己手指的姿勢,總覺得哪裡不對。
半晌後,她才反應過來:這他媽不是在十指相扣嗎?
她隻能告訴自己,冷靜,你要冷靜。古早文女主不懂十指相扣有什麼涵義。
「放開,本王自己來。」
剛說出口,蕭瑾就後悔了。
因為她才咳完嗽,加之一絲迷之緊張,聲音又輕又啞,根本不足以震懾楚韶。
反倒顯得有些那啥……就挺不對勁的。
好在楚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絲毫沒注意到蕭瑾的聲音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她回過神後,困惑地看著自己和蕭瑾相扣的五指。
這才意識到,她剛剛失態了。
楚韶恍然大悟,眼中的困惑漸漸消散。
她放下沾染鮮血的手指,溫和地注視著蕭瑾:「都怪妾身剛剛太開心了,一時不察失了禮數,還望王爺恕罪。不過多虧了您的血,才讓妾身更加了解自己了。」
「……」
蕭瑾完全不理解楚韶的腦回路,隻是看著楚韶臉上的表情,覺得格外滲人。
「那麼,接下來還有什麼好玩的事嗎?妾身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楚韶的聲音很溫柔,眼中滿是期盼。
尋常人若是遭遇了剛才的事,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但蕭瑾不同,她明知女主是個病嬌,也感到頭皮發麻。為了做任務,還是必須要把對方留在身邊待一年。
對於楚韶,蕭瑾知道自己避無可避。
為了保證這一年的生命安全,她隻能試圖讓對方病得輕一些。
蕭瑾看著處於興奮狀態的楚韶,決定實行一些措施。
通過剛才的相處,蕭瑾隱約可以感受到,楚韶的邏輯十分強悍。
普通人完全無法和她交涉,更別說戰勝她的邏輯了。
所以她現在隻能從心理層麵暗示楚韶:自己知道很多有趣的事。也隻有自己活著,才能一直告訴她有趣的事。
嗬嗬,十年書齡,她對付病嬌很有一套。
蕭瑾的腦海裡已經浮現出了初步想法,於是緩緩地對楚韶說:「好玩的事情有很多,不過前提是……公主得先配合本王。」
配合?
從蕭瑾搶親那一刻開始,楚韶就知道,事情似乎變得好玩起來了。
楚韶點了點頭,臉上掛著笑:「妾身會完全配合您的。」
畢竟如果不配合蕭瑾,她也不知道該怎麼打發這麼多無聊的時間。
蕭瑾拿起空空如也的瓠瓜,看向楚韶:「既然這酒你我一人喝了一半,那麼現在我們就是盟友了。」
聽見「盟友」這個詞,楚韶微微皺眉:「妾身在話本裡看過,喝了喜酒的兩個人,不應該是夫妻嗎?」
盡管她並不覺得結為夫妻有什麼意義,但還是想糾正蕭瑾的錯誤。
蕭瑾沉默了。
她萬萬沒有想到,一個連合巹酒都不知道的人,居然看過話本。而且還能根據經驗,聯想到合巹酒就是喜酒。
看來對手不容小覷啊。
不過蕭瑾也有一個致命的優點:隻要她認為自己是對的,那麼白的也能說成黑的。
於是她發動了睜眼說瞎話的技能,認真地對楚韶說:「哦,是麼?說起話本,本王也在話本裡看過一些故事,其中有一則名為『桃園三結義』。」
她本想等楚韶提問,也好為自己爭取一點時間,回憶劉關張到底是怎麼結義的。
誰知楚韶隻是略顯期待地望著她,並不作言語。
蕭瑾硬著頭皮講了下去:「故事的主人公是三位仁人誌士,他們意氣相投,故而選在一個桃花盛開的時節,在桃花園裡對天盟誓,舉酒結義。」
楚韶覺得這則故事還算動聽,所以臉上一直保持著微笑。
然而下一刻,她似乎想起了什麼。斂了笑,搖搖頭說:「不對。」
蕭瑾本來還在思考,該怎麼向女主闡釋劉關張的高尚友誼,才能表達「喝過酒就是好兄弟,所以你不能殺我」的深層含義。
結果好像失敗了。
楚韶微微地笑著,神情中透露出一種天真的困惑:「可妾身與王爺未曾對天盟誓,也沒有在桃花園裡喝酒,怎麼能算結義呢?」
「……」
蕭瑾再次被楚韶清奇的關注點給震撼了,隻能擺出淡然的表情,意味深長地說:「無妨,隻要心意到了,便天地可鑒。」
心意?
楚韶覺得這個詞有些滑稽,臉上揚起笑,專注地看著蕭瑾:「說到此處……妾身真的很王爺對妾身的心意是什麼呢?」
她的語氣很天真,表情也溫和寧靜。
燭光籠罩下,楚韶眼睫輕顫,眼角下的淚痣宛如一滴艷麗的朱砂。
這話從任何人嘴裡說出來都無限撩撥,但看著楚韶手指上還未擦拭的鮮血,以及唇邊柔和的淺笑,蕭瑾真的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
除非她瘋了,才會認為一個隨時可能會背刺她的病嬌是在撩自己。
蕭瑾盡量不去看楚韶病態的表情,麵不改色地回應:「本王的心意很簡單。既然喝下了合巹酒,那麼你我就是盟友。以後就生死同擔,命運相連了。」
當然,她的重點是生死同擔,暗示楚韶注意控製一下自己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