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1 / 2)
瓷杯碎裂在戲台上。
因為這道聲響,整個日晟閣顯得愈發安靜。
說完這句話,蕭瑾轉過頭,本想帶楚韶一起走。
但她愕然地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對方已經站起了身。
身姿筆直,麵上含著微笑。
好像台上的一切都和她無關似的。
楚韶的唇齒間溢出了笑聲,甚至抬起手,擊掌三聲。
清脆的聲音回盪在大廳內。
紅衣女子依然戴著血蝶麵具。
她看著楚韶,笑問:「王妃娘娘看得可還滿意?」
楚韶微微頷首:「剛開始是有些無趣的,不過好在漸入佳境、引人入勝,算得上是一出不錯的戲。」
漸入佳境、引人入勝?
聽見楚韶做出的評價,蕭瑾愣住了。
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道這兩個詞究竟算是天真,還是殘忍。
連帶著眼前的一切,似乎都籠上了一層煙霧。
她們在說什麼?
紅衣女子笑道:「王妃娘娘看的開心就好,想必您也該知曉,這份大禮究竟是什麼了。」
楚韶點了點頭。
對於這一切,紅衣女子似乎很滿意,於是柔聲說:「既然您已經知道了,那麼接下來,就讓她登場吧……」
還沒等到楚韶作出回應。
大廳內陡然響起了一道尖利的哨聲。
頃刻間,朱門倒塌,窗欞碎裂。
仿佛一場圍剿。
幾十支漆黑的箭弩,冰冷肅殺地對準血雨樓眾人的麵門。
紅衣女子的半張臉都隱於麵具之下。
無人知曉,此時她的眼底泛起了深深的笑意。
她望向坐在輪椅上的蕭瑾。
看著年輕病弱的燕王放下竹哨,整張麵容秀而冷然。
此時,紅衣女子能夠確定。
那位殿下生氣了。
而且好像還……氣得不輕。
茶水濺在戲台子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暗痕。
漸趨冰涼,不再冒出熱氣。
蕭瑾平靜地看著紅衣女子:「副樓主,本王說……夠了。」
「所以到此為止,這戲不必繼續唱下去了,禮也不必送了。」
……
馬車疾馳。
回府的路程有些漫長。
楚韶掀開車簾。
春夜,楊柳隨晚風拂動。
慶州百姓正在燃放爆竹,炸出一聲聲震響。
看著這幅無聊的情景。
片刻後,楚韶竟緩緩地笑出了聲。
車內之人問她:「王妃,你在笑什麼?」
放下帷簾,楚韶柔聲說:「妾身在笑您。」
蕭瑾:「……」
她揉上眉心,盡量平和地問:「笑本王什麼?」
楚韶的唇畔含著微笑:「笑您揭開最後一張底牌,竟然不是為了促成這場談判,而是為了……破壞談判。」
駕車的葉絕歌和葉夙雨也有些無語。
她們本以為王爺定是遇到了什麼危險,才會不惜吹響哨笛。
結果居然隻是摔碎了個杯子。
實在是太胡來了。
蕭瑾不說話了。
此時她的心情還沒平復,怒氣也還未曾消散。
望進楚韶帶笑的眼眸,她很想說一句:
還不是因為你?
然而蕭瑾忍住了。
她想起戲台上的一幕幕,基本上也可以猜到,血雨樓副樓主給楚韶準備的大禮是什麼了。
但她不想讓紅衣女子把這份大禮送出去。
有很多原因。
很多說不出的原因。
到了最後,坐在馬車上。
就連蕭瑾自己都覺得,當談判接近尾聲時,她卻把兵器架在了血雨樓眾人的脖子上,然後輕飄飄地離開了日晟閣。
怎麼看,都實在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一想起這些。
過了半晌,蕭瑾才緩聲說:「貿然破壞一場談判,聽起來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但在當時,我還沒來得及思考這件事算不算得上愚蠢,手裡的杯子就已經擲出去了。」
楚韶微微一愣。
然後輕聲問:「為什麼呢?」
她的嗓音十分輕柔。
溶入春夜的微風中,像是很多年前身穿白袍的公主韶,問出的那句天真話語。
「不知道啊。」
蕭瑾看著帷簾上的花紋,不自覺地放低了聲音:「大概是因為,我覺得那樣的情景真的很壞吧。」
楚韶的唇畔含著微笑。
其實她沒怎麼聽懂蕭瑾的話,因為她並不覺得很壞。
就算皇後真的出現在戲台上。
那也是很無聊的事。
就像尋常的一陣微風,一場必然會降臨的傾盆大雨。
並沒有什麼新奇的地方。
然而當楚韶含著笑,抬頭望見蕭瑾的麵容時,卻有一瞬的錯愕。
因為就在夜色之中,那雙漆黑的眼眸蒙上了一層潮濕。
很像是晚間的霜,抑或是清晨的霧。
似乎很遠,又似乎很近。
楚韶驚訝地看著蕭瑾,看著一些莫名的水珠從對方的眼睫上滑落。
——啪嗒。
這是一件很新奇的事。
也是第一次。
楚韶如此認真,憑借著這麼近的距離,觀察著另一個人流淚。
蕭瑾的麵相生得薄情。
即使掉下眼淚,也隻是泛起一層淡淡的霧,極為冷漠地任由那顆水珠滑落。
這時楚韶才發現。
原來一個人真誠地落淚時,臉上真的會顯露出悲傷的表情。
原來淚水是先凝聚起來,然後再從眼角緩緩滑落。
隻是蕭瑾的眼淚很少。
不僅少,而且也不太聽話。
那幾滴淚水並沒有流入鬢發,而是順著下頷滑落,砸出了清晰的聲音。
聽見這道聲響。
蕭瑾伸出手,揩了揩眼角。
觸及到臉上的淚水時,蕭瑾的表情也沒有什麼變化。
隻是低聲解釋著:「抱歉,其實我並沒有想哭,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又該做什麼。」
楚韶溫柔地看著蕭瑾,問道:「王爺,您是在同情妾身嗎?」
楚韶見過很多人哭。
琉璃宮裡,也曾有位小宮女為她掉過眼淚。
那位小宮女看著禦醫給她縫針,嗚嗚地哭泣著。
她問為什麼。
小宮女一邊抹眼淚,一邊撫扌莫著她的頭發,抽噎著說:小殿下真是個可憐的孩子,遭了這樣大的罪,卻連哭也不會了。
從那時開始,楚韶意識到哭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同時也是一件讓她感到厭惡的事。
楚韶很討厭。
她厭惡被他人用同情的眼神注視著。
此時此刻,蕭瑾的眼中並沒有同情。
或許是因為任務已經完成了,但係統還沒有發放生命時長的緣故。
心髒那處的壓迫感無從回避。
淺顯地來說,她有些難受。
還有些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