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心如鐵何無情(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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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司寇,」肅霜使勁把脖子抻向他,「我得趕緊找地方躲起來!我可是仙祠侍者!」

祝玄指使秋官們把兔妖關進雷咒籠,一麵道:「侍者聰明伶俐,刑獄司正需要侍者這樣的能者相助。」

不好,似乎要被凶獸尾巴抽。

肅霜謙虛得要命:「沒有沒有!我隻是個無用淺薄的書精,算什麼能者……」

「侍者來去如電,何必妄自菲薄。環狗囚禁仙祠侍者,乾擾收集神力,下界已然生亂,侍者有挽救下界的決心,那奪回玉瓶的大事便勞煩侍者了,刑獄司從旁相助,做些營救其餘侍者的小事。」

瘋犬是要來真的?

肅霜倒抽一口氣,眼前一花,已被帶入山神府邸客房,「咚」一聲響,是後背撞在床榻上,但見頭頂瑩白半透的帳子層層墜下,明珠燈閃爍間,真如薄雲軟霧一般。

祝玄看了看帳子,又按了按床榻,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軟床榻,雲一樣的帳子,侍者滿意否?那就不打擾侍者策劃奪回玉瓶之大計了。」

客房門被合攏,肅霜拔腿就想跑,可瘋犬不知用什麼東西困她,好像被巨掌鎖在掌心,身都翻不了,好在胳膊還能稍微動一動,盒蓋從袖子裡鑽出來,幸災樂禍地看著她,正要說話,便被她一把捂住了嘴。

不能出聲,肅霜用眼神警告。

她還記得最初被祝玄從龍王洞府帶出,他那個奇異的半透明法螺,多遠的對話都聽得一清二楚。

肅霜醞釀了一會兒,吸吸鼻子,哀哀切切地哭了起來。

「盒蓋蓋,你說我怎麼那麼倒黴,又是被妖追殺,又是被少司寇誤解。我要是再有點本事就好了,也不用怕去偷玉瓶,我這一去要是喪命了,你怎麼辦?」

「我要是喪命了,你就去書精世族吧。」她淚光盈盈,「族裡好心友善的書畫精不少,你長得這麼可愛,他們一定對你好。唉,我來天界任職,還沒混出個頭就要喪命了……我好怕,不過我不後悔,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看樣子她是打算把可憐裝到底,盒蓋索性往枕頭上一團,自己睡覺。

萬萬沒想到仙丹又開始哼哼唧唧地唱歌,還全唱錯了,一會兒是「山有木兮木不知」,一會兒是「三日不見兮想得發瘋」,盒蓋痛苦死了,恨不能把腦袋塞枕頭下麵。

客房門突然又開了,祝玄走過來,不客氣地往床邊一坐,問得冷淡:「侍者不想去?」

肅霜哭得鼻尖通紅,細聲道:「我是心中有天地大義的仙祠侍者,為了挽救下界,我當然去,我隻是擔心自己無能,把事情搞砸。少司寇,我要是辦砸了,你會不會怪我?」

哦,開始故意耍賴,反客為主了。

欲擒故縱、以退為進、假癡不癲,花癡書精玩的這一套祝玄見過很多,但是獨她毫不心虛,肆無忌憚,踩著絲繩過萬丈懸崖,可過,也可墮,她似乎不在意結局。

祝玄把盒蓋捉在手中,慢吞吞扌莫它僵硬的腦袋。

有趣,但也討厭,他不喜歡盯著自己撲來的花樣百出的手段,也不喜歡耳旁那根時不時撓一下的軟毛。

既然她要在刀尖上尋樂子,那就結結實實挨上一刀,曉得痛了才能吃到教訓。

祝玄把兔耳朵支棱來支棱去,正思索怎麼給教訓,忽然又覺肅霜默不作聲地盯著自己看。

他垂頭,對上她的視線。

又是這種眼神,她時常會露出這種目光,仿佛看什麼易碎的東西。

這麼多年,從神女到女妖,胡鬧癡纏他遇過,真情真意他也遇過,卻未有誰用這種奇異的目光看他,仿佛她整個人是浸在火海裡的,那層絕望的火要透過眼睛席卷而來。

說不清出於什麼緣由,祝玄下意識開口:「侍者,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這幾個字他說得很慢,似諄諄善誘的告誡,似不動聲色地威脅。

月色總在他臉上映出欺詐般的溫柔,似乎唾手可得,肅霜情不自禁又想起心底那道模糊的幻影,想象相似的眼睛露出真正的笑意,是這樣的嗎?

犬妖那時是想與她風花雪月談情說愛吧?隻是逝者永不可追,於是遺憾永不可平。

月匈膛裡寂寂焚燒的火始終不熄,數不清的遺憾與疑惑流肆其中,幸而得見一雙相似的眼,如今他近在咫尺,光見著他能走能動能說話,她就是高興的,很久不曾有的高興。

那若是……

春風一度。

這個詞突然蹦進腦海,隨之而來的是過往看過的那些風花雪月的話本故事,夾雜著犬妖清朗的聲音:「凡人這些話本故事真是難為他們怎麼想出來。你問我他倆為什麼這麼快就在一塊兒?這……可能、可能因為有春風一度的交情吧……」

那就來一場?與相似的眼睛來一場。

淺薄的風花雪月,從春風一度開始。

肅霜把聲音壓到最輕,夢囈一般:「小魚甲以前也告誡過各路乙丙丁戊嗎?」

沒有。

祝玄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她閃爍的雙眼,嬌媚又輕率的表情,此時像在說話:都說瘋犬不喜歡有例外,可難道我不是已經成了你的一個例外?來啊,不過是春風一度,有什麼大不了?你不敢?

她在挑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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