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何處覓朱砂(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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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反而生出些感慨:「我對你未免太過縱容。」

……他說這種話不會心虛嗎?他到底縱容什麼了?剛才說「不許變回人身不然撕書」的是哪個?強行把美貌書精當做貓來養的又是哪個?

然而祝玄真的不心虛,至樂集一直被他捏在手裡,即便是秋官們來談事,他也毫不在意地一頁頁翻看,秋官們個個訓練有素,麵上絲毫不見異色,好像少司寇翻著的不是至樂集,而是什麼重要卷宗。

肅霜終於麻木了。

每回她把他往壞了揣度,便發現他真是這樣的瘋犬,有存在感豈不是再正常不過?

暮色四合時,祝玄當真帶著至樂集回到了寂靜的空桑山。

空桑山是水德玄帝年輕時住的地方,他一直不喜明艷繁華,山中石林溪叢一概任其自然,密林中僅一條小徑通向祝玄的紫府玄止居,盡頭的雲境懸浮高處,此時素月當空,杳靄流玉,蒼山負雪,別有一番幽靜孤寂。

肅霜曾以為祝玄的紫府是個冰窟,誰想破開雲境,裡麵竟溫暖如春,廊下仙紫藤開得繁茂,寢殿建在花海深處,從殿柱到殿壁,清一色都用的陰山石。陰山石是天界最堅硬的岩石,一小塊都難得,他竟拿來建寢殿。

絢爛的紫藤花海裡矗立著漆黑如墨的殿宇,到底還是透出一股森冷之意。

寢殿內並無什麼奢侈用具,甚至顯得空曠,倒是床榻上的絲帳如霧如雲,是肅霜從未見過的好看。

她沒話找話講:「少司寇這帳子真好看,我也想要。」

寢殿太空曠,她的聲音甚至帶起了些許回音,在殿內緩緩漾開。

祝玄停了一下,突然道:「安靜點。」

他把至樂集往書案上一丟:「不許偷看,好好待著。」

他要不這麼說,她才不想看,既然說了,今天她要是不看,肅霜兩個字就倒過來寫!

她不要玩什麼愚蠢的寵物遊戲,如何進如何退,原本都該是她來掌控的。

肅霜凝神聽屏風後的動靜,估扌莫著衣裳脫得差不多了,當即變回人身,扶在屏風上隔著縫隙努力張望。

祝玄剛脫了中衣,側身反手去拿陰山石架上的素色長袍,他的後背似有一片巴掌大小的陳舊傷疤,肅霜還未分清究竟是燒傷還是凍傷,他已穿上了長袍。

神族怎會留傷疤?是故意不用術法愈合?

這多半是他的私密事,肅霜不欲多想,正考慮是直接沖進去,還是弄些響動,冷不丁擺在牆角的幾朵白梅離了枝頭飛旋而起,疾電般繞著自己打轉,她「咻」一下變回書,剛落回書案,祝玄便出來了。

「偷看?」他掂了掂書上的白梅,「還變回了人身。」

肅霜柔聲道:「少司寇的玉體我當然想看,我就是這樣的書精……別別!少司寇別撕!少司寇玉體尊貴,我什麼都沒看到!真沒看到!」

祝玄把帶回的卷宗拿出來翻:「你這亂七八糟的春情要是能少點,聰明伶俐要是能用在正途上,也不至於被幾朵白梅纏住。」

肅霜停了一會兒,問:「你的意思是……我要是厲害到不會被發現,就能偷看了?」

祝玄把瑪瑙茶杯往至樂集上一壓:「閉嘴。」

肅霜就不閉嘴,見他手裡卷宗上寫的是敬法宮今日商討之事,便問:「少司寇,既然九霄天上好些大帝們都下來了,是不是很快就能找到重羲太子?」

「未必。問這個做什麼?」

「我聽說重羲太子暴虐,不適合當天帝。」

祝玄笑了一聲:「說的對,他的性子確實不能當天帝。」

他似是不想多談這個,將卷宗放去一旁,卻攤開一張畫紙,在筆架上挑了片刻,捏出一根青竹畫筆,一麵道:「近日算是有了空閒,說了送你一張駺山萬年櫻圖,我想想怎麼畫。」

萬年櫻?他還記得?

過去兩個月了,肅霜當他是隨口一說,不過是當時氣氛使然,觸動祝玄說了句安慰話,到現在自己都快忘了,原來他是記著的。

她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就是隨便……少司寇不用……」

祝玄執筆蘸墨:「我答應就是答應了,安靜點,別乾擾我,畫糟了我可不換。」

畫筆落在紙上,發出細微的「嘶嘶」聲,光影緩緩起伏在他麵上,肅霜的視線在寢殿內亂晃了好一陣,最後還是不由自主落在他臉上。

他有一絲藏不住的倦意,雖然不曉得這兩個月他在忙什麼,但秋官們都時常忙得不可開交,少司寇隻會更忙。

難以言說的愧疚又開始纏繞,像那天她觸了逆鱗一樣的愧疚。

身體裡那個不受控的半個仙丹在冷冷說話:你真的隻是為了這一件事感到抱歉?

肅霜又用了很久才找回乾澀的聲音:「不早了,休息吧,畫……什麼時候都可以畫。」

祝玄勾出萬年櫻的輪廓,問她:「你是想天天來看畫?」

半日,她低低「嗯」了一聲,祝玄便丟開畫筆,起身走向屏風後,一頭倒床榻上,雲霧般的帳子飛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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