燁燁兮星火灼原(二)(1 / 2)
季疆聽見一陣哭聲,哀哀切切,傷心欲絕。
是母親?又在為他哭?他沒犯什麼錯呀,見誰都笑嘻嘻的,說話也都和和氣氣的。
可她還是要哭,以前她時常笑,後來時常哭,每一次都是為了他這個不肖子。
恍惚間仿佛又被她無奈地抱著,眼淚一顆顆掉在他臉上,她一直在說:「你是個好孩子……你要做個好孩子……」
他真的想做她的好孩子,那天後一直在努力,可他好恨啊,止不住的恨。
那些恨像毒一樣泛濫在五髒六腑,他想找到那雙冰寒徹骨的眼,他想找到她,他想……
季疆一下驚醒,哀切的哭聲猶在,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是池瀅在書房外哭。
看了下天色,辰時剛過,他才睡了不到一個時辰。
夢境中心悸的感覺尚有殘留,季疆搓了搓發疼的額角,不想去管外麵的池瀅,可她哭的聲音越來越大,他到底還是起身開門。
「殿下又怎麼了?」他懶洋洋地扶著門框,問得心不在焉。
池瀅遭遇劇變,好似失了主心骨,見著季疆到底安心些,拭淚哽咽道:「我總是夢見爹爹滿身是血,流著眼淚叫我的名字。季疆神君,為什麼不讓我見他?我什麼時候能見到他?」
青鸞族的帝君和公主如今可都是私藏太子的疑犯,怎可能見得到?
季疆嘆了口氣:「我待會兒就去天宮天牢看看情況,還請殿下好生在春感間待著,不要亂跑。」
池瀅垂著頭低聲道:「我心裡有不好的預感,總覺著見不到爹爹了。」
這還真難說,季疆默默想著。
無論是栽贓青鸞族還是推出假太子,都不是滅門龍王那種可以讓源明帝君隱身在後的事,他既然做了,肯定備好眾多後路,就像當日被刑獄司攪局,也不見他驚慌失措,反而宣稱願意等四方大帝齊聚裁度,說不好青鸞族要怎麼被折騰。
季疆道:「殿下不必多思多憂,我還有事,殿下……」
話音未落,卻聽回廊上腳步淩亂,有秋官奔過來急道:「少司寇!天宮天牢傳來消息,青鸞帝君認罪後自戕了!」
*
天宮天牢是天界最大的天牢,有許多層,青鸞帝君身份高貴,且罪名未定,一直被放置在第三層,那裡是近似清室雅間的地方,並不陰森。
隻是現在地磚與牆麵上殘留大片猩紅神血痕跡,池瀅一見這情景便癱了,動也不能動。
秋官們見季疆走進來,立即將封凍在寒冰內的幾片青鸞羽毛遞上,道:「少司寇,青鸞帝君直接以神力震碎神脈內髒,當時便化為清氣散溢,屬下無力攔阻。」
青鸞帝君剛進天牢時,還經常發火大罵,一點不像要認罪的樣子,後來不知怎地,漸漸憔悴了下去,越往後越好像每時每刻都身處噩夢中,常常突然哭喊起來,審問時也是前言不搭後語,直到今早突然認罪自戕。
季疆問:「帝君自戕前做了什麼?」
「青鸞帝君從昨夜子時開始變得異常安靜,今早卯時突然說要認罪,之後又一直坐在角落哭,屬下與禁庭司護衛換班時,他突然運起神力自戕,殞命前一直在叫『阿瀅』,叫了十幾聲。」
季疆聽得皺眉頭,眼角餘光忽然瞥見池瀅不知何時站了起來。
她先前哭個不停,此時居然不哭了,兩隻眼撐得像要裂開,嘴唇被咬得鮮血淋漓,長袖從微微顫抖發展到劇烈抖動。
季疆將寒冰青羽遞給她,低聲道:「殿下節哀。」
池瀅死死掐住那塊寒冰,指甲深深陷進去,過了許久,她近乎猙獰的神色反而平靜下去,輕道:「嗯,我沒事。」
怎可能沒事?她的表情就是要有事。
青鸞帝君的自戕顯然有古怪,他把所有罪名都扛在了身上,將池瀅撇得乾乾淨淨,就是想「青鸞帝君」這個帝號還能由她繼承,她若為了報仇觸犯天界律法,豈不是又辜負她父親,又正中源明老兒下懷?
季疆見她轉身離開,便吩咐身邊的秋官:「派兩個乙部作戰秋官暗中跟著她,若有什麼異常舉動,馬上阻止。」
他環視這間雅室牢房,青鸞帝君脾氣暴躁,進來後砸壞了許多東西,也沒給他換,現在全被秋官們封印了起來。
季疆翻查許久,一無所獲,眼看天色將暗,隻能先離開天宮。
回了刑獄司,一進書房他便要給祝玄用傳音符,忽聽熟悉的低沉聲音自回廊處傳來:「一回來就出事,你鎮的什麼場子?」
挺拔的玄黑身影款款行來,聽說下界有一場惡戰,祝玄看上去倒全無疲色,反而有種少見的神采飛揚之感,更奇怪的是,從不佩戴神兵武器的他,月要間懸了一柄劍。
季疆怒道:「下回你來鎮,當我喜歡乾這種麻煩事?誰知道青鸞帝君突然認罪自戕?」
祝玄進他的書房如進自己的,熟門熟路先泡上一杯胭脂蜜茶,一麵道:「他認罪正常,自戕不正常,留意公主,她現在最好什麼也別做。」
「我用你說?」季疆一屁股坐軟墊上。
祝玄下界不過短短幾日,但這幾日著實出了不少事,兩位少司寇梳理前事,籌謀後續,終於結束時,已是月上中天。
明珠燈幽幽亮起,照亮了祝玄掛在月要上的神兵寶劍。
季疆一把搶過來,奇道:「這就是龍淵劍?居然這麼聽話,怎麼製服它的?」
祝玄笑道:「嚇唬一下就老實了。」
嚇唬?龍淵要是這麼輕易就能製服,也不會讓天界頭疼許多年。
不是沒有過能徹底將之降伏的戰將,然而龍淵與別不同,降伏它,它也不會聽從,先幾代天帝又留下「不得損害龍淵」的話,最後隻能小心翼翼層層封印鎖起來,還經常鎖不住。
季疆懷疑祝玄賣關子,正要自己上手試試,卻又被飛快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