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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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自己的人類形象和血族形象差別根本不大,也許是通過入職資料看到的照片,又或者是那人曾經遠遠望見過,隻要眼睛沒瞎,隻需要一眼,就能認出自己。

蘇可忍不住想起,洛先生曾經問過的那句話——你能否確定,他真的不知道你現實中的身份?

這句話是有潛台詞的。

潛台詞的意思是:如果那個人知道你現實中的身份,你絕不能用我教你的方法解除契約。

不僅僅是解除契約不再有意義,因為現實中肯定會被抓回來,更因為——那種解除契約的方法,必然會狠狠地觸怒對方。

用看似無害甚至十分曖/昧的親口勿,猝不及防地單方麵撕毀契約,這對任何契約者來說,都是不可接受的欺騙和背叛。

更何況,更何況自己的「主人」,這個契約的施加者,是那樣的驕橫和傲慢,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上位者,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被如此愚弄,接下來等著自己的……必然是對方惱羞成怒的報復。

手心滲出細密的冷汗,哪怕再視死如歸,此時蘇可也不敢去深想自己的下場。

現實世界可沒有幻境宮殿中「無法傷害到自己」的規則,既然已經落入對方手裡,那些曾經在自己身上無法奏效的酷刑,必定會真正體驗一遍了。血族雖然是不死種族,用普通的方法很難殺死。

但在這世上,生不如死的折磨絕對比一命嗚呼的死亡更可怕,蘇可對自己的承受能力很有數。

若是遭遇酷刑折磨,別說一天,他可能連一個小時都支撐不下去。

但意料之中的狂風暴雨並沒有來臨。

甚至連猜想中的肢體沖突和憤怒指責也沒有。

那個人隻是看著他,定定地看著他,用蘇可難以理解的晦暗眼神,長久地注視著他。

然後突兀地開口——

「為什麼。」他問。

在十幾分鍾前,在他最暴怒的時刻,他滿腦子都是瘋狂陰暗的想法,想著等把這個可惡的騙子重新抓回來後,自己要如何教訓他,折磨他,讓他認罪,讓他懺悔,讓他為玩弄和踐踏自己的感情付出慘痛的代價。

但當人重新站在麵前,彼此又一次麵對麵,他才發現自己最想做的事情,並不是這些。

痛苦和折磨沒有意義,臣服與懺悔也並不重要,因為一切早已經變了。

是的,自從認識這個血族後,一切就都變了。

若是從前的自己,絕不會姑息任何膽敢愚弄自己的人,他會施以最嚴酷的刑罰,甚至是當眾打壓他折辱他,讓他痛哭流涕,讓他悔不當初,讓他明白觸怒自己的後果是多麼嚴重。他甚至不會去追問為什麼,因為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對方戲耍欺騙了自己,那麼理應接受最嚴厲的處罰。這是上位者的驕傲,也是不容冒犯的底線。

可現在不同了。

他並不是真的想看到這個人痛苦,也不覺得復仇會多麼酣暢,他隻件事,一件他想不通,不明白,也完全無法理解的事。

「為什麼。」他又一次重復道,「你為什麼要解除契約。」

「為什麼要解除契約,為什麼還想著逃跑,我施加的甚至都不是主仆契約,隻是一個召喚的媒介,是進入我空間領域的鑰匙,我隻給了你這樣的特權,為什麼你仍要處心積慮地解除它擺脫它?還是用那麼卑鄙的方式!」

蘇可微微睜大了眼睛:「你居然問我為什麼?」他難以理解,甚至覺得十分荒謬,「你竟然不知道為什麼?你該不會一直認為,這個契約對我來說是一種恩賜吧?怎麼,難道你還想讓我感恩戴德,感謝你給我的「特權」嗎?!」

「但你沒有任何損失。」陸星時沉聲道,「隻是每晚見麵半小時而已,對你而言就那麼不可忍受嗎?」

「對,我就是不能忍受。」蘇可涼涼地笑了,反正已經徹底撕破了臉,都到了圖窮匕見的地步,索性就把話全都攤開了說。

「實話告訴你吧,你停止召喚我的那兩個月,是我迄今為止最快活最舒服的兩個月!我早就受夠了,誰想當個被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召喚獸?!嗬,還沒有損失……換成你你樂意嗎?!你自己都沒法接受的事,憑什麼讓我也接受!」

蘇可憤怒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裡跌宕出層層疊疊的回音,他月匈口劇烈地起伏著,毫不畏懼地瞪視著眼前的男人。他真的早就忍無可忍,反正橫豎都逃不過一劫,還不如圖個口舌之快。

陸星時怔怔地望著眼前情緒激動的少年,他想。

原來是這樣。

果然是這樣。

從頭到尾,從開始到現在,全都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現在想來,對方的確也否認過求偶期的存在,是自己固執己見,把對方曖/昧大膽的舉動全都歸因於對自己的傾慕。或許那時自己就已經動了心,隻是長久以來的自負和傲慢讓他不願承認這個事實,反而認為是對方先傾心於自己,並對此深信不疑。

可是。盡管這樣——

「我可以接受。」他說。

在蘇可難以置信地注視下,陸星時一字一頓,平靜地說道。

「如果召喚者是你,在我身上加諸這樣的契約……我可以接受。」

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他都無比認真,認真到蘇可簡直沒法反駁,視線交匯的瞬間,不知為何,蘇可突然就想到了那個口勿。

那個傾注了無限溫柔與深情,長達三分鍾的深口勿。雖然他很清楚這隻是個儀式,是自己解除契約的手段,但那時候,他的確感覺到了一些另外的東西,甚至連自己也……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蘇可有些慌亂地移開視線,躲避著那個人的目光,「我、我不知道你誤會了什麼,如果……如果我讓你誤會了,我很抱歉,我承認我解除契約的方法並不光彩,但我僅僅是想解除契約!我從未想過欺騙你的感情,如果知道會變成這樣,我當初肯定不會……」

「欺騙感情?」陸星時打斷了他,男人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涼薄的笑,「什麼感情?誰的感情?你該不會以為我喜歡你吧?你怎麼會有如此可笑的想法?」

蘇可閉住了嘴,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人。

「是,我曾經對你有些興趣,可也僅僅止於興趣,因為你是個還算合格的對手,和你對戰是不錯的消遣,甚至偶爾和你打打牌,放鬆一下也很好。我不想解綁契約,僅僅是因為我習慣了這種節奏,懶得再去改變而已,你可不要會錯了意。」

是的,就是這樣的。

根本沒有什麼愚蠢的自作多情,也算不上是一廂情願,因為自己從未動情,最多就是一點點心動。而這份心動,也因為這個血族的不識好歹徹底泯滅了。

自己怎麼可能想與一個暗黑生物發展一段真正的感情?不可能的,太可笑了,光是想想就荒謬至極,這絕對是自己這輩子聽過的最荒唐的笑話。

然後陸星時就看到,少年怔忡了片刻,輕輕「哦」了一聲。

「那就好。」他點點頭,「那我放心了,這樣就太好了……還好隻是我誤會了,幸好。」

他像是真的完全放鬆下來了,甚至還笑了一下,仿佛這段被誤會的感情就是不慎沾染上手掌的灰,輕輕一掃就不復存在,甚至還要嫌棄地多甩幾下手,好讓這些煩人的灰塵早點揮散在空氣中。

陸星時感覺全身的血都冷了。

不,不是冷了,而是全部都沖到了頭頂,震盪得他血液翻沸,大腦一片轟鳴。那種極致的暴怒感又一次卷土重來,甚至還要遠遠勝過對方解除契約遁逃的時候,難以遏製的熊熊怒火焚燒著他的理智,連蘇可都感覺到那股駭人的壓迫力,他本能地朝後退去。

但下一秒,一隻手就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將他猛地摁在大廳的石柱上。

「放心了?太好了?你真這麼認為嗎?」陸星時瞪著因呼吸不暢而臉色越發蒼白的少年,極致的憤怒讓他眼瞳都開始充血泛紅,宛如一頭窮凶極惡的野獸。

「如果不是覺得你還有點消遣的價值,你以為我為什麼會一再容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我戲弄我,甚至還擅自解除契約,嗬,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個黑暗生物罷了,落到別人手裡就是個任人蹂躪的玩物,我尊重你善待你,卻還要被反咬一口……我看就是我以前對你太縱容,讓你得意忘形,不知天高地厚,若不是我手下留情,你真以為你能活到現在?你有什麼資格嫌棄我厭惡我?!」

蘇可眼瞳微微震顫,他困難地喘息著,月匈口艱澀地起伏,但嘴角仍用力的上揚,露出一個諷刺的弧度。

「我是沒有資格。」他仰視著掐住自己的男人,每個字吐露得都很艱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你眼裡,我就是一條狗,對吧?契約就是勒在我脖子上的牽狗繩,我怎麼能妄想掙脫呢?我就該被你拴在身邊,全心全意的討你歡心,你心情好我就能多活幾天,你心情不好,我就活該去死,是吧?」

陸星時的手抖了一下,他像是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突然醒過神來一般,他想迅速收回手,卻猝不及防地被人按住,那人牢牢地按著他的手,根本不讓那雙手從纖細的脖頸上移開。

「你殺了我吧。」蘇可說。

「掐死我,殺了我,這就是你們人類的復仇方式,不是嗎?我從進入這個主殿,就沒想再活著回去,哪怕你再給我捆綁一次契約,我也會想方設法的解除掉,還不如一了百了,省得日後我再逃跑時,你又暴跳如雷,後悔曾經對我手下留情了。」

所以,趕緊殺了我吧,蘇可想。

既可以讓這個暴君消氣,又可以避免酷刑的折磨,這對自己而言,絕對是最好的結局了。

可惜,他並沒有如願。

那個人用力甩開了他的手,力度之大讓蘇可以血族的力量都無法按住,對方踉蹌著倒退幾步,狠狠瞪著他,表情甚是古怪,一時看不出是笑是怒。

「我為什麼要殺你。」陸星時喘著粗氣,咬牙切齒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不死種族,根本死不了,我又何必髒了自己的手,白費力氣。」

「事無絕對。」蘇可淡淡一笑,「世上怎麼可能真的存在永生不死的生物呢?「不死」隻是相對而言,若想殺死我們血族,方法其實很多,比如……」

「閉嘴!」

突如其來的暴喝讓蘇可微微一震,他望著那人近乎赤紅的眼睛,男人原本英俊的容貌可怕得近乎扭曲。

雖然同樣都是暴怒,但蘇可隱隱覺得,此時陸星時的憤怒,和之前似乎有些不同。

就好像……他是在害怕著什麼,拒絕著什麼。

陸星時用力地閉了閉眼睛,努力平復著剛才一瞬的慌亂,他深深的吸氣,讓自己的聲音重新恢復正常。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他沉聲道,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握攥成拳,手臂鼓出青筋。

「要麼留下來,安分地待在我身邊,發誓再也不會離開,要麼……」

他頓了頓,用力地咬著牙說。

「要麼,我會將你流放到偏遠的荒星,那種地方是天然的囚籠,任何人都沒法逃脫。你會以流放犯的身份服一輩子苦役,永遠別想再回歸正常的生活,哪怕你後悔了,我也絕不會讓你回來……你這輩子都別想再回來!」

不知從哪來吹來了冰涼的夜風。

吹拂著門上的幕簾,撩動起少年的額發,陸星時看到那個人在微微怔忡後,突然笑了起來。

很乾淨很清爽的笑容,顯而易見的開心和快樂,就像是很久之前,少年搶走召喚用的頭發,那是他第一次的逃脫,用謝幕般的姿態,微笑著與他說著「後會無期」。

「我選擇被流放。」他說。

「放心,我不會後悔,因為,我永遠都不想再回來。」

吹進大殿裡的夜風越發大了,嗚嗚咽咽的,像是某個傷心的人躲在深夜裡哭泣。

當那個人被侍衛帶走時,陸星時下意識伸出手,卻又默默地垂下,最終隻是看著他們消失在主殿大廳,隻有低垂的幕簾被風吹得搖擺不定。

他想,他終究是,沒有能抓住那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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