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29(1 / 2)
池年原本還擔心祁深會在第二天追究她的「沖撞」,因此還小心謹慎了一上午。
沒想到接下去的幾天,創思的發布會未開先熱,創思也收到了幾個企業的大單,祁深忙碌了起來;
喻澤也去東南亞拍片去了。
池年放鬆下來,先把三倍加班費的事和財務說了,又排完發布會現場貴賓的座次,去會場實地看了看,和場地經理走了幾遍流程。
隻等著發布會的到來。
第五天的時候,池年收到了喻澤的消息。
他從東南亞飛回來了,並把照片一並發了過來,還提議明天就去拍人文主題。
池年看著那些極具動態感的作品,是一組以賽牛為主題的照片。
泥水四濺,勇士牽著兩頭牛馳騁著。
最驚險刺激的一幕,被他的快門捕捉了下來。
池年越看越忍不住贊嘆,自然欣然答應。
第二天一早,池年照舊起了一個大早,神采奕奕地前往「線條」工作室。
人文一直都是各大公司較為重視的主題,有了前幾次的驚艷成果,池年很好奇,從喻澤的角度,會怎麼拍攝出這樣的主題。
可是,坐在熟悉的保時捷副駕上,池年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窗外的風景已經重復出現第三次了。
池年默默地轉頭看向駕駛座的喻澤:「喻先生。」
「嗯哼。」喻澤懶洋洋地應了一聲,手隨意地扶著方向盤,微揚的眉眼有些懶怠。
池年頓了頓:「我們是在圍繞著城區轉圈吧?」
喻澤掃了她一眼,坦然地點點頭:「對啊。」
池年:「……」
「不是去拍人文主題的作品嗎?」
喻澤沉默了一會兒,挑了挑眉:「沒靈感。」
拍攝運動作品,更多的是技巧,把比賽時的激情與熱血用鏡頭抓拍下來就好。
可是人文主題……
喻澤忍不住皺了皺眉,他拍過國外上層社會的貴族,拍過頂級的明星,也拍過大街上跳舞的女郎……
可人文這個概念太大,他有過無數個想法,程諾也對其中幾個表示過驚艷,可都在拿起相機的瞬間作廢了。
不是不好,而是計劃的太全,反而顯得刻意。
程諾聽了他的話後反問:「那你雲海日出那張怎麼拍出來的?」
喻澤仔細地回憶了下在雲山時的狀態,輕鬆,隨意。
乾脆放棄了繼續悶頭思索,把池年叫了出來。
現在看來,依舊沒什麼用。
池年眼看著車第四次繞過了同一片廣場:「喻先生,我們還要開幾圈?」
喻澤想了想:「我最多的時候,開過十五圈。」
池年睜大眼睛。
這就是藝術家的執著嗎?
喻澤卻突然來了興致,勾唇一笑:「不如今天來挑戰一下記錄?」
池年大驚失色地搖搖頭,想了想開口道:「我知道一個地方……」
半小時後。
喻澤跟在池年身後,走在有些崎嶇的石板路上,有些地方的石板已經碎了,坑坑窪窪的。
石板路蜿蜒著,一直通到一處長長的弄堂裡,弄堂入口處有一家賣水果的小店,在夏天的陽光下,連水果都顯得蔫蔫地。
前方有一家老式的理發店,門口有一片陰涼地,幾個老人坐在底下下著象棋。
弄堂裡有一個簡單的店鋪,賣著雪糕和日用品。
倒是不遠處有幾棟老舊的樓房,十層左右,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那些樓房像是分界線,再往東就是雲城這個大都市頗具現代感的高樓大廈。
午後的陽光有些烈。
池年心裡有些忐忑。
畢竟她隻是一個業餘愛好者,卻帶著大師級別的攝影師來選景
喻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裡?」語氣聽不出來滿意還是不滿意。
池年轉過頭看著他,點點頭:「對啊。」
喻澤沒有說話,隻是打量著四周。
池年擔心對方誤解這個地方,忙解釋:「這裡的人都開玩笑說,自己是被大城市遺忘的角落。」
喻澤揚了下眉梢:「嗯?」
池年抿了抿唇,看了眼不遠處的老人:「聽說以前規劃新區時,這裡本來都是要被拆遷的,可後來因為政策有變,沒能拆遷,留下了這個邊緣地帶。」
池年說著,指了指理發店:「那家理發店,是八十年代就開起來的,已經三代人了,不過聽說老人的孫子已經出國了,應該不會再繼承這個店了。」
「還有那個店鋪,以前老人年輕的時候是推著小車滿弄堂地叫賣雪糕的,後來老人老了,推不動小車了,兒女們就給租了個店麵。」
「還有那兒!」池年有些激動地指著不遠處,「那是書社,聽說以前還有光碟,不過後來就沒了。裡麵都是老人從城市各個角落收回來的二手書,我之前想找一本小眾的工具書,網上都沒有,在這裡找到的!」
喻澤的神情逐漸認真,聽著她的話,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一個簡陋的白色木牌子,上麵黑色的字也有些雨打風吹的痕跡:春光書社。
的確,在經濟高速發展的雲城,這裡的一切都像是被定格住了一樣。
這裡並不大,也許在雲城高樓大廈裡吹著空調的所謂精英們,一輩子也不會知道在光鮮的高樓大廈叢林裡,還有這樣的一片停在過去的小空間。
「那裡呢?」喻澤指著不遠處的幾棟簡陋的樓,也是和高樓大廈的分界線。
池年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表情頓了頓,許久半眯著眼睛笑了笑:「那裡,是創思發家的地方。」
曾經,她就是去那棟樓裡麵試的祁深助理的位子,走到他的身邊。
也是在那裡,祁深一步步締造了屬於自己的世界。
池年始終記得,她成為他助理的第一年,蘇城祁家對創思的封鎖,幾家客戶委婉地終止合作,以及幾個對公司前景不樂觀的老員工的離職,幾乎給創思帶來了致命的打擊。
那時有一天晚上她去找祁深時,祁深安靜地站在那個簡單的辦公室窗口,沒有開燈,隻看著不遠處的霓虹燈。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宋朗說,他如果失敗,就隻能去麵對自己最不齒的人了。
於是她也沒有開燈,隻是走上前,站在他身邊。
那天,她也很安靜,輕輕地問他:「祁深,你覺得會成功嗎?」
祁深沉默了很久,卻隻反問:「你覺得呢?」
祁深是不願意宋朗為他特意招一個助理的,這也許是他第一次真正地接納她的身份,因為在此之後,他再也沒有提過「不需要助理」這種事。
她想了一會兒,笑了起來,眯著眼睛看著他:「我當然覺得可以,這樣以後我也就能跟著吃香的喝辣的了!」
祁深睨了她一眼:「你就這麼點兒出息?」
「當然不是,」她眨了眨眼睛,認真地看著他,「人總要相信自己的夢想嘛!」
那時,祁深以為她說得夢想,是創思、是事業。
他站在窗前,眼裡映著遠處的高樓大廈與紙醉金迷,目光卻異常的清醒與理智。
而後,他對她極淡地露出一抹笑,轉瞬即逝,語氣卻是少有的輕狂:「那就試試。」
那晚的他,明明身處黑暗,卻仿佛身披萬丈光芒。
後來,他果然成功了。
卻也弄丟了她的夢想。
喻澤看著身邊的小姑娘,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亮閃閃的眼睛裡有些懷念,有些委屈。
讓人忍不住想攪亂它,仿佛那裡麵就該隻盛滿歡樂。
喻澤在她麵前打了聲響指。
池年猛地反應過來,眨眨眼,看向喻澤,仍有些迷茫,下秒陡然想到什麼:「怎麼樣,這裡可以嗎?有靈感了嗎?」
問出口的瞬間,才發覺心裡有些不安,像是需要被承認的學生。
喻澤故作為難地看著她。
池年的眼神一暗:「沒關係,實在不行就去繞著城區兜圈……」
話沒說完,喻澤已經把自己的相機遞給她,自己則拿過創思手機:「我先去拍攝。」
池年眼睛一亮,飛快地點點頭,見喻澤轉身忙開口:「喻先生!」
喻澤懶洋洋地轉過身。
池年拿起手裡的相機:「我能拍幾張照片嗎?」
喻澤想了想,聳聳肩:「隨便。」說完勾了勾唇角,懶散地朝不遠處的樓層走去。
池年低下頭看著喻澤在用的相機,之前一直見他放在背包中,如今才發現,他用的是eos6d,一款12年的老相機,前麵的定焦鏡頭倒是嶄新的。
池年忍不住笑了一聲,當年自己欣賞喻澤的作品時,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她會親手拿著他拍攝出那些作品的相機。
老舊的書社。
陽光下的水果攤。
有年代感的老槐樹。
……
時間一點點過去。
池年拍下一張張照片,許久將目光定在了不遠處的樓房,而後舉起相機,剛要按下快門。
不遠處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孩騎著山地車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