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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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平十六年,二月。

和暖的風懶洋洋地從南邊吹過來,像女子溫柔的手,輕輕撫慰著京城中的大街小巷。

滿城的柳枝似乎都爬上了一層淡淡的鵝黃,可正要細看的時候,那綠意卻又頑皮地縮回枝了條當中,讓人一時看不清楚。

但春天,已經實實在在地敲開了京城的大門。

這天與往常一樣,剛過寅時三刻,城內的鍾鼓樓上便當當地盪出了威嚴浩盪的響聲。

吱嘎嘎嘎嘎……

數丈高的朱紅城門,在兩名士兵的推動之下,同時緩緩向著兩側洞開。

天色尚未大亮,右邊的那名士兵偷偷打了個哈欠,卻被上司忽然從背後敲了一記:「警醒著點,這幾日有大人物要來,莫丟了咱們龍武軍的麵子!」

「是是!」士兵趕緊晃了晃腦袋,努力地挺直了脊背,繃起來的臉上掛起了禁軍的驕矜,「要進城的,過來排隊,檢查!」

背著大大行囊的瘦弱少年皺著眉,把手背到身後的包裹底下,努力地向上掂了掂,緊緊地跟在了隊伍裡。

「路引?」看著少年編起的幾束頗具南域風情的小辮子,守門士兵特意多打量了他兩眼,伸手到了少年的麵前。

少年連忙低頭,從懷裡掏出一份折疊過多次的路引來:「在這裡。」

「林靖遙,南康道人士,來京城是為了……」天色尚未亮起,士兵眯著眼,借著身旁的火把,仔細地辨認著上麵的字跡。

托普善學堂的福,京城裡這些年能識字的人多了不少,就連那些為人織補衣物的老太太,說不得也能歪歪扭扭地在衣服的邊角處按著主顧的吩咐,繡出些張王李趙的記號來。

城門口的士兵,雖然不通經義,但都要能識出大部分常用字,才能來上崗的。

少年看著士兵讀得費力,嘴唇輕輕翕動:「是為了科舉。」

三月院試在即,自打過年之後,來京城的舉人們就陸陸續續多了起來。

士兵看了看少年重新拿出的舉人月要牌,臉上的笑容立刻堆得高高的,將那路引折得整整齊齊地捧在手心裡,恭謹地用雙手遞還回去:「祝公子科舉高中,您這邊請!」

聲音不自覺地高了幾分,科舉高中幾個字落入後麵排隊的人耳中,自然引起了一番騷動。

「這麼年輕,就能來參加院試了?」

「長得也不錯,要不是我家閨女已經定了親,我也定然要過去聊上兩句的。」

「老張,你可得了吧!就你這副尊容,還想高攀人家?」

聽著耳邊的紛紛議論,少年的眼眸微垂,仿佛沒有聽見那些人的話,隻是再次掂了掂肩上的包裹,邁開步子從黑漆漆的城門洞中穿了過去。

前腳剛一踏出城門洞,少年的注意力便不由分說地被種種紅塵喧囂之聲吸引了過去。

城門內的大道兩旁,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攤子。

離城門口最近的攤子,倒還都沒擺齊。

方才站在隊伍最前麵的老漢已經把肩上的擔子摘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從擔子裡扌莫出塊乾乾淨淨的油布剛剛鋪展開,還沾染著鮮靈靈水珠的蔬菜便被放到了油布上。

少年盯著麵前的蔬菜,忽然有些怔愣地邁不開步子。

此時天氣剛剛回暖,京城又不像南康道那樣四季如春。按娘親的說法,京城的普通百姓這會兒應該隻有些蘿卜白菜吃才對的。

老漢正忙碌著,忽然察覺身後有人,連忙笑著回轉了身子:「客官要買些……」

可這少年明顯不像是主顧的樣子,老漢猶豫了一下,彎月要從旁邊撿了樣東西,笑著遞了過去:「後生,這是老漢自家種的胡瓜,水靈得很,送你解解渴便是。」

少年下意識地將那胡瓜送到嘴邊,哢嚓一聲咬斷。還不待細嚼,清香味就已經順著舌頭沁染到了鼻腔裡,讓他整個人都不覺輕鬆了起來。

好些天沒吃過蔬果了,少年無意識地加快了咀嚼的速度,沒幾口就把那根胡瓜吃得乾乾淨淨。要不是老漢攔著,怕是連那帶著苦味的瓜尾巴都要被他送進了肚子裡。

而就這一小會兒的工夫,旁邊的攤子已然變得更熱鬧了。

油餅在鍋裡吱吱作響,麥香混著油香,直往每個過路人的鼻子裡鑽。

可那餅香偏生蓋不住旁邊餛飩攤的湯鮮。

熬煮了一夜的雞架子湯撇得清清的,元寶般的餛飩在裡麵打幾個滾,旁邊的浮雲般的紫菜就繞將了上來。

蝦皮不甘寂寞,把鮮味悉數釋放在那鍋熱湯中。

而那磨得細細的胡椒,又為這湯底添上了一抹辛香。

少年的肚子咕嚕嚕地響了起來。

「第一次來京城吧?」老漢笑著指了指那邊的攤子,「你便去那邊買張王嬸的油餅,再到劉老頭的攤子上來碗餛飩。」

「多加些辣子,發發汗,保你這一上午過得美美的!」

少年點點頭,眼底不覺帶上了一抹期待:「多謝老丈!」

等到少年從餛飩碗裡抬起頭來,一抹額頭上細密的汗水,天邊那抹紅意方才漸漸消退下去。

日頭撥開那層艷紅,從東方一躍而出。

逆著陽光照耀的方向,少年目光從各式各樣的攤子遊移而上,一直望向路的盡頭。

那巍峨的宮殿正在朝陽中漸漸蘇醒過來。

少年的眸中閃過一絲陰翳。

扌莫出幾個銅板拍到桌上,少年正準備離開,忽然被餛飩攤的劉老頭笑眯眯地叫住了:「後生,據說今日北蠻使者要從昭遠門進城。你要是有空,不妨去看看。咱們這林國啊,可越來越好嘍!」

北蠻使者。

少年沉吟片刻,點了點頭:「知道了。」

此時的北蠻使者,正騎在神駿的高頭大馬上,向著昭遠門的方向徐徐而進。

使者的年紀並不大,仿佛隻有十六七歲的樣子,眉宇間滿是肆意飛揚的英武氣。隻不過他頭頂的三根鷹羽,倒是讓他的肆意張揚有了出處與底氣。

那是隻有草原上最厲害的勇士,才能插在頭頂上的勛章。

隻不過此時淡淡的晨光打在他的臉上,將那黝黑的麵龐鍍起一重金邊,倒是將他的豪放不羈強行壓得柔和了三分。

「林國鎮西大將軍冷懷澤,奉命在此迎接北蠻使者。」

兩支隊伍緩緩停下腳步,一身甲胄的中年人騎在同樣神駿的黑馬上,率先迎了出來。

本想著要給中原人一個下馬威的北蠻少年,忽然不自覺地挺起了脊背,眯起眼緊緊盯著眼前的人。

冷懷澤,現任安西軍統帥。

在他的鎮守之下,北蠻已經十餘年不得入中原一步。

與無數北蠻少年一樣,冷懷澤在少年的心中,早已是一生之敵。

本以為自己會在戰場上與他相見,可沒想到這次,他居然出現在了這裡!

少年的喉頭微動。

正要開口,父汗卓力格圖的話忽然在他的腦海裡浮了出來:「此次入中原,不可隨意惹事。」

「這次派你去,是去談互市的。」

「不要因為一時的氣憤,毀了現在的局麵。」

「更要尊敬你的……對手。」

少年眼中的火花閃了閃,嘴角僵硬地翹了起來,右手撫在左月匈淡淡道:「巴顏部,灰騰希勒,奉父汗之命前來中原。」

冷懷澤的麵色不變,隻是看向少年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幾乎不易察覺的柔和。

灰騰希勒,乃是北蠻神山山脈中的一座主峰。卓力格圖給孩子取名的時候,對外自然是宣稱希望他能在神山的庇佑下,擔起北蠻的未來。

可熟知北蠻語的冷懷澤,卻還是聽出了另一重意思。

灰騰的意思,是寒冷。

這也是他第二次親眼見到這孩子。

思緒一閃而過,冷懷澤點了點頭,平淡地應答道:「使者請隨我進城。」

浩盪的隊伍朝著昭遠門行來,穿過城門,又奔著皇城緩緩而去。

站在圍觀人群中的林靖遙看著遠去的林國士兵,藏在袖子裡的拳頭緊緊地捏了起來。

走到無人的巷子裡,林靖遙從月匈口處珍而重之地掏出了個破得不能再破的明黃色鑲金絲荷包,從裡麵掏出一張小小的紙條來。

『長興坊,花兒胡同,左手第三間。』

娘親之前的囑咐閃現在了他的眼前。

「靖遙,到了京城去這裡,那裡有娘留下的後手。」婦人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蒼老鬆弛的臉頰上,就連皺紋中都滿是恨意,「替你父親和你舅舅、舅公報仇。」

「再把這原本該屬於你的林國,想辦法奪回來!」

「冷家和於家,我要他們一個都跑不掉!」

月匈中的思緒正翻湧著,林靖遙忽然聽得身後傳來幾個女子的說話聲,趕緊手忙腳亂地將紙條和荷包塞回到懷裡,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慢慢走了起來。

幾個小姑娘正嘰嘰喳喳聊得開心,完全沒有心思管林靖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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