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靈魂寄托(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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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街燒烤店。」

「等我啊!」

「速來。」

不一會兒

一輛橙色的福特停在燒烤店門口

顏小黎下車一路小跑過來:「唉?老李也在?」

「要不要也一起吃點?」佟小童說著就要去再點些吃的

「不用。我隻是來接沫沫回家。」顏小黎微笑急忙解釋道

「我不走。」秦沫沫依舊將羊肉串往嘴裡送,嚼的津津有味的,還時不時飲一小口啤酒灌下去

「快點,跟我回去。」顏小黎攙著沫沫,看著滿桌的空啤酒瓶,「又偷偷喝酒……還反了你了?」

「那不是我喝的,是小童,小李子他兩個喝的。」秦沫沫臉頰泛起一層紅暈,雙眼有些迷蒙。

「秦沫沫,你喝的還不少……老李,你……沒喝多吧?」顏小黎看著秦沫沫不醒人事的模樣,又抬眼望了望李源源,二人默契的一同看著秦沫沫,搖了搖頭。

佟小童看起來十分清醒:「你先帶沫沫回去吧!」

「我不走,我還可以喝。我還沒盡興呢!」秦沫沫醉語,不停的跺腳

「還喝?喝的跟一神經病似的,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顏小黎準備橫抱起秦沫沫,秦沫沫卻不怎麼配合,卡在車門邊愣是不進去,兩隻腳一個勁的在空氣裡亂蹬。

「別人喝個酒最多就是個梨花帶雨的樣子,你喝酒怎麼跟個黑旋風李逵附身一樣?」顏小黎無奈的斥責道,眼看毫無辦法,隻得繼而哄騙,繼而安慰醉酒的秦沫沫,又通過李源源與佟小童的幫忙,費勁全身解數才將沫沫塞進副駕駛位置。

李源源緊跟其後,顏小黎回頭沖李源源使了個眼色,有氣無力道:「我帶沫沫先走了。……童女神就交給你了。」眼眸突然左右移動,調侃一番,「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還不滾。」李源源趕忙幫顏小黎關上車門,一回頭卻看到店老板在找錢,想是佟小童在買單了。贊嘆:真是個執拗的姑娘!

「我送你。」李源源大步流星的靠近佟小童

「不用,幾步路就到了。很近的。」

「還是我送你吧!」

「真的不用,我想一個人走走。」佟小童執意要自己走。李源源不好多說,隻得撂下一句:「那路上小心點。」

「嗯!」小童轉身就走

…………就這樣走著走著……

忽然一陣冷風襲來,佟小童下意識的雙手抱臂,耳邊莫名的回盪起秦沫沫的話,她邊走邊反復咀嚼著秦沫沫曾經說過的那些話:

「小童,我不想你心裡一直惦念著林楠。你們分手那麼久了!為什麼還不徹底放下?你要是還每天住在那個小租房裡,就永遠都走不出來。你這樣我真的好心疼。我希望你趕快的開始新的生活!我希望你活的有生氣一點。」

也就是秦沫沫兩年前的這句話,佟小童才開始買了東街區,秦沫沫說「東街離西街最遠,如果真的忘不掉,舍不得,那就留著吧!把記憶封存起來,不再觸碰。我想,總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可以讓你重新開始享受美好的人。那個人會讓你發自內心的笑,讓你知道自己還是個小仙女。」

天空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這雨和四年前秋天的那場大雨一樣,充滿了悲傷的味道,換作以前,佟小童會喜歡淋雨的感覺。

與其說喜歡,倒不如說是自虐。

可是此刻,佟小童隻是打開隨身攜帶的墨藍色天堂傘,擋住如斷珠似的漫天雨簾,繼續走著……

經過那段熟悉的水泥式拱橋,橋下的一群水蛙正借著落雨而歡快的鳴叫,這樣的嬉鳴使得她的心情也隨之好起來。

橋邊的幾株金桂的花瓣被雨水打散在江水池中,層層疊疊的平鋪在江麵上,雨水洗滌過的落桂,依然還殘留著些許馥鬱,江波偶爾隨風揚起一些漣漪,浮動著花瓣,佟小童的心便隨著那落花一同盪漾起伏,她不自覺的駐足,閉眼靜心傾聽,隨口拈道:

一甌煙雨秋桂染,衣袂憑風卷。猶戀陌上海棠艷,長安遠,異鄉夜行意闌珊。小池蛙嬉,促織遙談,不問伊人寒。《小桃紅* 雨夜獨歸》

「家裡的海棠一定開的很艷吧!」佟小童想起母親在院子裡種的那幾株玫紅色的海棠花,嘴角綻放開一個優美的弧度,「如果現在在家,一定可以沿途欣賞【海棠花滿蹊,萬朵壓枝低】的美景了!」

佟小童還記得村口那條紮滿籬笆、縱橫阡陌的三色【紅黃粉三色】海棠花路,那是村裡的老奶奶們閒來無事,一起種的!想起村子,想起家人,心底的落寞孤獨更是肆無忌憚了。

李源源並未聽到佟小童興起時作的小詞,隻是望著對麵的背影,看著眼前「落花人獨立,微雨蛙群嬉」的景象,心生疼惜。忍不住懷念那年三月,初次在西新街的拾悅店見到佟小童,默默呢喃:「娉娉裊裊二十一,花信細蕊三月期, 春風十裡西新路,卷上珠簾不如伊。小童,你這幾年過得應該很傷情吧!你此刻這麼哀愁的樣子還是因為他嗎?你還是忘不掉他嗎?你是還在想他嗎?」

「我想家了!懷念家裡的味道!人間至味是清歡!不是嗎?」佟小童聽著一池的蛙鳴,低著頭,望著沒入水中的水蛙們,顧自快樂的默應著,「你們知道嗎?我已經好久沒好好的在家陪陪家人了!……這個時間點,畫霖應該早就下了晚自習了吧!母親應該是早早準備好飯菜等畫霖吃宵夜了,父親一定又在研究古詩詞、臨摹書法了!」

佟小童超有默契的隔空回應,竟如她與李源源麵麵相覷的對答般流暢及時!以前她每次下班路過這座石橋,自己滿腦子想的都是林楠!可今天,她的確隻是想家了!

李源源此刻還是窩縮在車裡,讓車子隔著十米左右的距離,緩緩跟著佟小童。他看著她就沒那樣站在橋岸邊,不過不到十米的距離,卻仿佛無法抵達,他深情的凝望著佟小童的背影,終於明白那種【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的感受。

李源源不敢上前,他怕小童的自尊會拒絕他陡然表露的關心;他不敢靠近,他怕她會將他的心疼斷然驅逐

李源源就那樣遠遠的開著車窗,穿過雨簾凝視著……

李源源的母親在他六歲那年,猝然離世。唯一讓他記憶深刻的,就是母親溫暖而親切的笑。六年前,他見到佟小童的時候,這樣的感覺再次歸來。

李源源覺得這是一種靈魂寄托,可能他真的就是有什麼大病吧!他就是需要這種寄托,相信這種寄托,他覺得如果有機會,那麼不管付出多少,他都必須得到。

李源源依稀記得第三次看見佟小童的時候:她身邊站著一個帥氣英俊的小夥子,他們每天都形影不離,他總能看見佟小童甜蜜蜜的笑容。他的心因此也越來越孤冷。

或許是上天刻意的安排:

四年前的一個秋天,傍晚時分,天色暗淡,街燈迷惑,佟小童一個人下了班。

不一會兒,路上秋雨綿綿,路過西街的時候,李源源竟又看到了已經在【拾悅】精品店偶遇過的佟小童。

不同的是:佟小童正淋在雨中,額頭的齊劉海被秋雨冷冷的撕打著顧自粘連而自成一派,空氣如同被悲傷凝固。李源源不知發生了什麼。但是隱約聽到了佟小童聲嘶力竭的仰天質問「你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雨越下越大,形成了巨大的雨幕,她手中的傘滑落到了雨水裡,她低頭不語,任雨水沖刷著自己。靜寞了幾秒鍾,她終於無奈的仰起頭,清澈的眼眸被雨水沖刷的混濁融為一體,以至於李源源看不到她的眼淚,可那一串一串的淚珠頃刻間卻好似滴到了李源源的心房。李源源心疼至極卻無能為力。

那夜的秋雨似乎是為佟小童初戀的那段青蔥歲月敲響了告別的警鍾。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佟小童漸漸覺得煙雨蒙蒙的海城其實是很美的。

佟小童拍了一副雨夜金桂圖,發了個朋友圈。剛鎖好手機,一陣急促的鈴聲打斷了佟小童的思緒:

「餵!媽!」佟小童問候道

「哎……乖女!」稚嫩的童聲溢出電話機

「畫霖,你又胡鬧!」佟小童甜笑著嗔道

「是你喊的,我出於禮貌才應的。不能怪我!」

「誰讓你用媽的手機了?」

「關鍵是爸的他不讓用啊!」

「慫娃!沒事姐就掛了啊。」

「姐,姐姐,親姐姐!我想你了嘛!想跟你聊會兒。姐,你別急著掛呀!聊個九毛錢的唄!」

「慫娃,媽呢?」

「屋裡來人了,媽燒湯呢!」【燒湯在陝西就是煮宵夜的意思】

「媽還是落頭發麼?」

「姐,你又提這個。你一提到這個我就想笑。昨天媽還嘀咕她頭發怎麼落的那麼厲害?我說那都是被她紮頭發擼禿禿的。她問那咋辦?我說那就理個超短發啊,她說她理短發不好看。我說『媽,你必須相信你留長發也不好看,況且你又不準備再嫁,那就剪寸發啊!』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說對吧姐?」

「這引用詞句,用的好牽強!」

「你放心。我有分寸的!我是沒跟爸用過這句,要是……」

「要是用了,估計親爸就變後爸了!」

「哈哈!姐,你太壞了!……你聽我把話說完,……然後媽說白天要去地裡乾活,沒時間去理發店,想著就晚上去!我說『媽你要是晚上去,那就索性理個光頭吧!』媽竟然問我為啥?……」佟畫霖說著竟然咯咯咯的笑的剎不住閘了,緩沖了十幾秒才忍住笑繼續道,「我說等爸睡著了,你就頂著個光頭,把他嚇醒!」

「畫霖,你又欺負媽!沒大沒小的。」佟小童笑的很無奈。

「注意你的措辭。我們老師說了這叫人間至味。」

「嗯!清歡。」

「還沒完。姐、姐、姐。你聽我說。後來媽理了短發還是落頭發。她又開始鬱悶,你猜我怎麼講的?我就跟她講現在是夏季到秋季的過渡期,換毛。很正常。」

「你還能好好站著呢?掃帚禿了吧!」

「媽哪有你那麼暴力?舍得給我打趴下!她就是拿著掃帚追著我追了好一會兒,虛張聲勢的嚇唬人!我跟她說打孩子要趁早!現在晚了,不過老年人要多運動,老媽,不要太感謝我。」

「畫霖,過分了你!」

「不過分,我跑的很慢的,廣場舞的速度。」

「你呀!真是和小時候一樣皮!」

「姐,你們那裡下雨了麼?」佟佟畫霖突然正經起來

「嗯!」

「那你別著涼了,你還在外麵吧?趕緊回去,不早了。這麼大人了,還讓我這個弟弟為你操心,真是不讓人省心。」

「好啦!越來越沒大沒小!」

「姐。」

「嗯!」

「姐!」

「怎麼了?畫霖。」

「上班很累吧?」

「姐不累。」

「嗯!你好好照顧自己,不管怎樣,你都有我!」

「小屁孩子!」

「我們老師說了,懷抱再小,也有溫暖,肩膀再窄,也是港灣。」

「好,姐知道了!你明天還要上學,早點休息。」

「姐,你要知道你是女孩子,下班以後別在外麵逗留。」

「嗯!」

「姐,你說你但凡長得醜點,我就不那麼擔心了。」

「畫霖……」

「姐,你趕緊回去!很晚了。」

「好!」

「姐……」

「怎麼了?」

「我想你了。」

「姐也想你。」

「姐……」

「在呢!」

「你先掛電話。」

「好。」

……

電話掛斷,趁著雨夜裡昏黃的路燈,佟小童踩著水窩大步往回走,前一秒微笑的眼眸裡,在掛斷電話的那一刻分明已經濕潤。

夜裡的風刺破層層雨簾將「畫霖」這兩個字送到李源源的耳邊。李源源再一次明白了佟畫霖這三個字在小童心裡的意義。

佟小童路過一家手機店,默默的走了進去

「您好,需要什麼手機?」導購員熱情的詢問

「你好,請問有好一點的學生專手機麼?中學生用的那種!推薦一下!」

「性價比高的這一款……」導購員開始絡繹不絕的講解手機功能

佟小童終於為弟弟選定了一款小巧輕盈的智能三星手機,順便辦了一張全球通卡。

李源源隔著玻璃勉強看到了佟小童買的手機樣式,便猜測到手機是給畫霖的禮物了。他竟然有些嫉妒她這個弟弟。佟畫霖果然是小童唯一的柔軟。

……分割線……

東新區宏光路82號

月上中天,夜色如墨

「你不醉,我不醉,寬寬馬路誰來睡……」秦沫沫神誌不清,一路的醉話連篇。

「早知道,讓你睡馬路了。」顏小黎正背著醉酒的秦沫沫,汗涔涔的上著樓,嗔道,「真是活見鬼!電梯早不壞,晚不壞,偏偏選在這個檔口維修……」

好一陣熬到住房門口,才小心的將秦沫沫虛放在地上,一隻手扶著她,另一隻手倒騰了半天才打開門。接著重新背起她,提起腳尖關了門、隨即換拖鞋,緊接著將秦沫沫扔在床上,揮袖擦了把汗,褪去已經汗濕了一大半的外套,雙手叉月要,兩腿半躬著,大口的喘著氣,疲累不已。

顏小黎朝著醉的不省人事的秦沫沫細細端詳著,氣喘籲籲道:「……肯定又長肥了。看來我也得多吃點,要不下次背不動你了。……呸……下次。沒下次了……再喝酒……唉!……要在喝酒,我不還是得背,難不成真給你扔馬路上曬星星啊。……我顏小黎這輩子都敗給你了。」發完牢騷,懶散的坐在秦沫沫邊上,「來。本老爺幫你把衣服換了。」

沒想到剛剛揭開領口第一顆扣子,秦沫沫就冷不防冒出一句「別扯我衣服」,然後潛意識的推開小黎,雙手把衣服重新裹緊,之間竟然連眼睛都沒有睜開過。

「不脫衣服,你晚上怎麼睡呀?……來……乖!把衣服脫了。」顏小黎又開始解秦沫沫第二顆領扣

「誰呀!流氓。」

秦沫沫說完話,當即扭動著胳膊,甫一提手,掌風向顏小黎毫無征兆的掃來,隻見顏小黎腳尖旋轉一圈,緊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躲過這一耳光,順勢還走了一小段鬼步舞。

「我是你男人——顏小黎。」顏小黎和秦沫沫保持一段距離,捂住心口,兀自安慰自己,「喝多了還這麼大力氣,辛虧我顏小黎反應靈敏,要不,這一巴掌猛呼下去,我明天真的沒臉去公司了。這要路上遇見流氓,指不定誰吃虧呢?……呸……顏小黎,你也瘋了?」說完又開始繼續給秦沫沫換衣服。

聽了顏小黎自告奮勇的介紹,醉夢裡的秦沫沫竟然像是吃了定心丸似的,便沒有再折騰。

顏小黎嘴角豁然綻放開一個大大的笑容,目不轉睛的望著躺在被窩裡似一灘爛泥似的秦沫沫,轉而欣慰的在她額頭落了一個口勿:

「看在媳婦你是為了為我守身如玉才出手的份上,我就原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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