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一)(1 / 2)
第八章墓碑1
司灼終於緩過氣來。
但他的臉色卻並沒法立馬恢復,依舊蒼白一片,額角的冷汗沾濕發絲。
向南將司灼的頭發往後梳,捧起他的臉,小心翼翼的替他擦去汗滴,擔心道:「你還好嗎?」
司灼的月匈口用力起伏著,他低下頭,倚在向南的肩上:「我沒事。」
他說:「你再次救了我。」
司灼的聲音很輕,還帶著不大規律的喘息,向南聽得愣,他還正撫扌莫著司灼的頭發,冰涼的發絲從指尖穿過,他的耳朵不合時宜的紅了。
向南其實很想問問司灼究竟怎麼了,為什麼會露出如此恐懼的目光,但他覺得應該等司灼好些的時候再繼續這個話題。
他決定先找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
向南將司灼扶起來,他下意識的伸手,想要借力身旁的金屬雕像。
——自由城中立了不少姿態各異的雕像,很巧,他們身邊就有一個。
但還未觸碰到,不遠處傳來一道聲音:「別碰他們。」
向南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說話的是在十字架前祈禱的修女,可這分明又是一道實實在在的男聲。
修女是男的?
「修女」正在向兩人走來。
他一邊走,一麵將頭紗和修女袍掛在臂彎上,露出一頭金發,和一張精致又風情萬種的臉。
他在司灼和向南麵前蹲下,點起一根女式香煙。
煙霧在夜風中左右扭動。
顯然是劣質香煙,味道刺鼻。
司灼對於煙味較為敏感,咳了兩聲。
向南眉心微蹙,不愉快的將司灼擋在身後,替他揮散難聞的二手煙。
向南:「你乾嘛?」
對比起司灼的蒼白,「修女」的一張臉真是紅潤到過分。
「我從來沒見過你們。」
他仔仔細細端詳兩人的臉:「長得倒是不錯,怎麼,來和我做生意?」
向南並不喜歡他,皺眉問:「什麼生意?」
「修女」笑了,他將女士香煙叼在嘴裡,做了個頂胯的動作:「就是這個啊。不過,兩個人……會不會有點太刺激啊?」
他說這話時的言語和表情都十分輕佻,絲毫沒有祈禱時的虔誠樣,讓人喜歡不起來。
司灼:「……」
向南不想理這人了。
他扶起司灼就想走,「修女」又叫住他們,搭住向南的肩。
他說:「別著急走嘛。我可聽見了爆炸聲,你們做了什麼?怎麼從那兒跳下來的?」
司灼和向南進來的地方有一條不高不矮的圍牆,可以擋住一部分彈跳力相對較弱的喪屍——同樣,人類是無法從那個高度徒手爬上來的。
牆後,火焰還未完全熄滅,火光隱隱閃爍。
司灼並不想回答「修女」的問題。
他身上的煙味著實讓司灼感到不大舒服。
「修女」大概是感受到了兩人對他的態度,也不再追問,看似無奈的聳聳肩,收回手。
但他還未來得及將手重新插回口袋裡,忽的被司灼一把抓住。
司灼的手指牢牢卡在「修女」的腕骨上。
他用的是巧勁,不需要太用力,但捏得很疼,骨骼哢哢作響。
「太凶了吧,不做生意好歹做個朋友呢?」
司灼又摁到他腕骨上的某個穴位,「修女」疼得低聲吸了口氣,五指鬆開,手心裡的東西掉了出來。
——是壓縮過後的食物。
這玩意兒之前還放在向南上衣的口袋裡。
向南不大高興:「你好像並沒有想要和我們做朋友的意思。」
偷東西的行徑被揭穿,「修女」沒有一點兒羞愧,反而笑得十分開心,煙灰落在地麵之上。
他看著司灼和向南離去的身影,說道:「餵,我叫潼恩,就住這,想做生意來找我啊。」
假修女奪走了向南一天的好心情。
他並沒有想過要掩藏情緒,喜怒都是寫在臉上的。
司灼注意到了,牽住向南的手腕,拇指在他的皮膚上蹭了蹭:「你別生氣。」
司灼的聲音很好聽,有些笨拙的哄人語句聽著舒服,被牽著也很舒服。
向南覺得自己又重新快樂起來。
他放任自己被司灼牽著,一麵將注意力放在自由城上。
從高處看,自由城像是一片金屬叢林,當走入其中,這種感覺更加深刻。
建築按照某種規劃密密麻麻的排列著,每一棟樓都是相同的規格,相同高度,分明十分規律,可在裡麵走著,卻有些壓不過氣來。
大街小巷中,人像雕塑林立。
向南在其中一個金屬雕塑前停下腳步。
他不知道雕塑是出自誰的手筆,但實在真實得過分。
他能看清他們臉上驚恐的表情,每一根睫毛,甚至是每一寸皮膚紋理。
絕望——他隻能從雕塑上看到這樣的情緒。
某一刻,他像是被拉進了無法言說的情緒空間中,眼前再次出現一道畫麵。
還是那條看不見盡頭的走廊,銀白色的牆麵上被紅油漆寫了不少血字。
——夢醒之後記不清的場景,在這一刻倒是十分清晰。
向南又看到,在一扇門前,有許多身著雪白研究服的人在祈求神明的原諒。
「是我們造成那場災難,人類不會原諒我們,時間不會埋葬我們的罪行,我們自願永生永世囚禁於西伯利亞研究所中。」
那是一位很老的研究員,頭發斑白,皮膚爬滿皺紋。
「如今,新的災難降臨,人類,需要奇跡。」
身後年輕的研究員們虔誠祈禱。
「人類,需要奇跡。」
明明是研究人員,和科學打交道,可他們此刻卻在向上帝祈禱。
感覺不大對勁。
像是聽到向南內心的疑惑,那位老人回答了他。
「當你聽懂這個世界的悲鳴,你也會希望這個世界上當真有一位上帝。」
「意識到一個種族的渺小時,便會將精神寄托於神明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