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1 / 2)
容溫是被牛羊叫聲吵醒的。
這處草原比蘇木山腳豐茂,天光也更燦爛熱烈。容溫迷蒙雙眼,慵懶翻身,想躲開明晃晃惹人厭的陽光。
可這身翻到一半,覺察到耳邊那道有力的心跳聲時,動作驀然僵住。
昨夜挑破那層窗戶紙後,兩人便再未說過一句話,不尷不尬的裝睡。容溫是後半夜時,實在撐不住才真睡過去的。
這沒睡夠,腦子發懵,竟忘了他給自己當了一晚上的『床』。
容溫輕手輕腳扯回被他無意壓在臂下的裙角,打算『起床』,這剛一動,便覺得身下不太對。怔了怔,麵色古怪,悄悄把蓋在兩人身上的氈毯掀開一條縫,眼睛直往下瞄。
班第是習武之人,五感遠比常人敏銳。早在容溫睜眼時,他也跟著醒了,隻是擔心她尷尬,未露痕跡而已。
如今察覺容溫舉止奇怪,一個勁往掀氈毯偷瞄。他第一反應,便是『血氣方剛』的自己又被容溫逮住了,驚得立時要坐起身遮掩。
容溫比他反應還快,一個猛紮,兩手壓著他肩膀,死活摁住不讓他坐起來。
昨夜還一本正經的與他劃清界限,睡一覺起來又『投懷送抱』,班第越發覺得看不懂容溫,「你……」
男人的嗓音,帶著晨起的暗啞低沉,是好聽的。但落在容溫耳朵裡,卻足以刺得她頭皮發麻。
容溫勉強扯出一絲艱澀至極的笑意。
不見素來的坦然大方,頗有些膽怯扭捏、賠小心的意思,「你暫且別說話,聽我說。」
班第大手墊在腦後,幾分疑惑,幾分慵懶,還是配合的「嗯」了一聲。
「那個……」容溫抿抿唇,指頭不自在拽著裙角,試探問道,「那個,你打女人嗎?」
「咳——」班第猛然一嗆,頭略偏了偏,俊臉憋成醬色。眼角餘光卻一刻未從坐立不安的容溫身上挪開。
濃眉擰緊又鬆開,被她方才的問話,逗得好氣又好笑。
但礙於她昨夜明擺出來的避諱態度,並未表露出任何笑意。
吐納了幾息,盡量平靜道,「你做錯事了?說罷,我不動手。」
班第不認為容溫能做出什麼天大的錯事,她這一晚上都在他懷裡窩著。做過最壞的事,大概是睡著後——亂蹭他,蹭得他心浮氣躁,睡意盡消。
「先說好,昨夜我睡著了,實屬無心之失。」容溫根本不敢看班第,自然錯過了他眼底交織的復雜壓抑,咽著嗓子,「……還是你自己看吧。」
說著,容溫麻利翻身滾到一邊去,順便把氈毯裹走了,身子小小一團縮在裡麵,隻露出一顆睡炸毛的腦袋,小心翼翼偷覷班第的臉色。
班第身著深色袍服的頎長身子大喇喇暴露在外,乍一看無甚異常。
可容溫盯著他看的眼神,明顯不對。
班第坐直身,順著她的視線,仔細研究了兩眼自己的袍子。月要帶往下,有塊布料顏色似比周圍略深,像是血跡風乾過後。
「…………!!!」結合容溫反常的態度,不難猜這塊乾血跡是怎麼回事。
班第下頜緊繃,一雙灰眸冷然望向容溫,默然半響。
容溫訕訕,昨夜心頭煩躁,她完全未曾想起自己來月事了。一直用側睡姿勢,誰知漏了……
漏了其實不要緊,關鍵是浸他身上去了。
不管是宮中還是蒙古,女人月事都被視為髒汙不吉之物,說是會影響男兒氣運。
宮中來了月事的女人不許往皇帝跟前湊,不得參加各種祭祀典儀等。蒙古更為嚴苛,女人被月事髒汙的衣裙,甚至不能去河裡清洗。
容溫自發現『壞事』之後,便一直忐忑難安。此刻更是被班第盯著猶如芒刺在背,硬著頭皮,無甚底氣的安慰道,「實在對不住。不過,這事也許並不如傳言邪乎晦氣。等我回去了,定然去給你求一道驅邪符……」
班第聞言,倏地起身。男人寬闊的後背盡數遮擋住所有燦爛陽光。
容溫置身在他製造出來的暗影裡,被撲麵而來的壓力,震得不安的裹了裹氈毯,昂著頭乾巴巴繼續道,「你要是不喜歡驅邪符,玉牌佛像也行。」
「不必!」班第逆光而站,知道她看不清楚自己的臉,剛毅的唇角才敢朝上翹了翹——因她這幅『伏低做小』的小可憐模樣。
爾後,飛速斂盡所有情緒,麵無表情的拒絕。
男兒征戰沙場,活命靠的是本事,而非運氣。
容溫聞言,訕訕點頭。
班第看她的麵色,便知她因自己生硬的口氣誤會了。
張口欲要解釋,又想起兩人應該目前的關係。
遂咽下了到嘴邊的話,徑直往外走。
餘光瞥見容溫還縮在氈毯裡,沒跟上來。略側過頭,睇她一眼,以他慣常的冷硬腔調說道,「立刻起身,今日趕路。」
說完,掀開簾布,大步邁出帳篷,絲毫沒有等容溫同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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