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起清萍之微末兮!(1 / 2)
聽到沈順的話,吳芮目光微凝。
他之所以軟弱是因為覺得自己配不上毛蘋,但並不是能容許有人汙蔑毛蘋。
吳芮握拳,怒目而視。
毛蘋伸手,阻止了他的沖動。
她站著不動,目光堅毅的望著沈順,說道:「眼下吳君的確比不上你,你為史子,又跟博士有關係,前途非凡,但在我眼中,你不如吳君,而且遠遠不如。」
「亭外江水,滾滾自東流。」
「其本微末,起於風萍,匯聚江河,便能波濤洶湧。」
「男兒不展青雲誌,隻因時機未至,豈會流連於口舌?因隻言片語,便惡意中傷,實乃小人所為。」
「吾與吳君的感情,何須讓外人評說?」
「你為儒生,知禮曉理,自是前途無量,然我從不求良人今後封侯拜相,也不求良人能扶搖青雲,世間名利,無不如浮雲。」
「我隻願君心似我心,不負相思意!」
吳芮虎目含淚。
見到毛蘋這一往情深的堅毅模樣,他心中十分不是滋味,曾幾何時,毛蘋還是嬌柔模樣,現在卻因為自己,不得不挺身而出,他身為男人,心中是萬分羞愧。
他拉了一下毛蘋,把毛蘋置於了身後。
冷聲道:
「我吳芮在鹹陽的確尚無立錐之地,也沒有你有那麼多關係,但我吳氏乃吳王後裔,豈能容你欺辱?」
「再則。」
「你為史子,誦讀聖人文章,卻滿口汙蔑之詞,實在丟人現眼,今天為上巳之日,為萬民歡樂之日,我不與你計較,伱若再敢汙蔑毛氏淑女,就如這羽觴一般,我定不輕饒!」
吳芮把羽觴擲於地上,酒杯的杯腳已悉數斷裂。
言罷。
吳芮便帶著毛蘋揚長而去。
沈順站在原地,臉色青一塊紅一塊,心緒憤懣至極。
見場中氣氛越發凝滯,不少青年淑女對視一眼,匆匆起身,也是離開了這次亭台。
曲折流水依舊潺潺而流。
留在原地的眾人麵麵相覷,見吳芮等人走遠,文昭這才大肆叫囂道:「原來是個餘孽之後,怪不得言語這麼粗鄙,還吳王之後?天下誰人不知吳地就一蠻荒之地?都不知滅國多久了,現在看來那裡還是未受教化,不曉禮數。」
「真是羞與這些粗鄙庶民為伍。」
「實在掃興!」
「來來來,羽觴繼續。」
沈順雖已坐下,但眼中怒意未消。
羽觴的活動並未停歇。
隨著一聲磬響,羽觴杯卻是停在了魏豹身前。
魏豹麵色大喜,飛速的撈起麵前的羽觴杯,從一旁的黍酒壺中倒入一些黍酒,便將斟滿的酒盞,對準了位於末端的薄姝。
秦落衡蹙眉。
他看了眼敲銅磬的昌賀,終於是確定了下來。
昌賀有問題!
昌賀朝秦落衡麵露歉意,似乎是自己對敲銅磬不熟,才會讓羽觴杯流到魏豹跟前,但秦落衡看的分明,昌賀的眼中哪有半點歉意,分明充滿了快意和得意。
他是故意的。
秦落衡眼中露出幾分不解。
他以往根本不認識昌賀,為何昌賀會針對自己?
就因自己小有微名?
這嫉妒心未免過於離譜了。
隨即,他想到了殷勤的沈順,眼中露出幾分警覺。
見魏豹拿起了羽觴杯,眾人麵露異色,不少人都把目光看向了秦落衡,很好奇秦落衡此時的反應。
秦落衡臉上並無異色。
魏豹道:
「此酒此詩,敬薄氏淑女。」
「彼汾沮洳,言采其莫,彼其之子,美無度,美無度。彼汾一方,言采其桑,彼其之子,美如英,美如英。」
魏豹的詩詞還未念完,四周眾人就哄笑起來。
秦落衡不明所以。
一旁有人解釋道:「魏豹念的是《詩經·魏風·汾沮洳》,這是一首女子贊美情人的詩,這魏豹倒是取了個巧,把每一句誇耀男子的殊異乎公路、公行、公族給省去了。」
「他去騙那些不識字的人還行,大秦雖然禁了詩經,但隻是禁止在學室教習,並不禁止人們誦讀,他在這麼多官吏子弟麵前念這個,完全是在自取屈辱。」
秦落衡愕然。
他還以為魏豹精心準備過,那曾想竟然是想玩公抄文那套,結果還玩脫了,這讓秦落衡有些哭笑不得。
他原本還想著,若是魏豹為難薄姝,他要直接出手製止。
但現在完全用不上了。
聽到眾人的話,魏豹麵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以往他在邸店賣弄,誰敢對他言半個不字?但現在形勢比人強,他一臉窘迫的把羽觴杯放到水中。
也不敢問薄姝的想法,徑直去向了銅磬旁。
咚咚咚的磬聲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