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1 / 2)
陰影中的惡之花
整個世界都仿佛靜止了下來,邢舟揚甚至覺得,自己連呼吸都受到了阻礙。
他隻穿了一件薄薄的短款羽絨服,連毛衣都沒穿,此刻後背上卻爬滿了冷汗。
那雙從來被同事、隊友誇耀、羨慕的穩當的手,也不住顫抖起來。
被鉗製在掌心的手腕遠比一般同齡人纖瘦——他明明知道,燕晨不愛動,體質連燕瑤都不如。
刀刃已經嵌入了肉裡,鮮血像一根線,沿著傷口縫隙垂落,一部分打濕了邢舟揚的手背,一部分落在地上,很快匯聚出一小灘。
邢舟揚嘴唇顫抖,喉嚨乾啞,抬眼卻撞上了燕晨格外平靜的眼神。
他那雙和燕瑤極為相似的眼睛,像是一潭幽黑的死水。
沒有痛苦,也沒有憎恨。
這比他手腕上流個不停的血,還讓邢舟揚覺得恐怖,心中發寒。
「對不起」三個字輾轉舌尖,最後變成了語氣沉重的命令:「別亂動。」
邢舟揚本想讓燕晨自己拿好刀,不要,去找繃帶先給他綁住手腕,做簡單的止血。
但他敏感的直覺,為他記住了剛才那一瞬間的不對勁。
那個突然轉變的角度……
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邢舟揚鉗製住燕晨未受傷的左手臂,推著他來到客廳電視機旁。
燕晨垂著頭,一言不發,像是已經放棄了掙紮。
電視櫃裡有自備醫療包,邢舟揚快速找出繃帶,在燕晨手腕傷口上方緊緊繞了幾圈,打結捆住。
汩汩流出的血線慢慢變細了許多。
邢舟揚鬆了口氣。
但燕晨還未徹底擺脫生命危險——那把水果刀還深深嵌在他的肉裡,他們必須得去醫院。
車鑰匙就在身上,邢舟揚想也不想,直接帶著燕晨出門。
下了兩層樓梯,他才驚覺這家夥竟然全程一聲不吭,如此配合——
就這麼走了個神的瞬間,跟在他身側的身影微微一晃,差點兒整個人麵朝下,跌落樓梯。
邢舟揚心跳都差點停了,趕忙扶住燕晨,沒讓他一頭栽下去。
短短不到三分鍾時間,燕晨整張臉已經像是被橡皮抹去了生機的青白紙張,雙眼微闔,一副困極了的樣子。
對了,燕瑤說過,他有些貧血。
邢舟揚麵色凝重,把燕晨晃醒:「拿好刀,我背你。」
燕晨勉強睜開眼,下意識按照他說的去做,握住刀柄。
等邢舟揚把他背起來,他又迷迷糊糊地半閉上眼,想起幼時燕瑤曾說過的話——
「晨晨,如果你覺得有哪裡不舒服,一定要直接跟姐姐說。」
幼時的燕晨還不懂得偽裝自己,也分辨不出自己所感受到的情緒、病痛,是正常還是不正常,所以總是閉口不言,等病托得越來越重,才瞞不住被燕瑤發現。
幾次過後,燕瑤便一直在弟弟耳邊強調這句話。
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直接說……
燕晨閉著眼睛,臉被邢舟揚外套肩上的扣子抵著,感受著身上的種種不適,他恍惚間誤以為有一隻熟悉的手伸過來戳了戳他的臉,問他怎麼了?
趴在邢舟揚背上的青年睫毛微顫,似是想睜眼看到誰,但最終,他無力地選擇放棄,像是睡著了,沉默了許久,又潛意識地傾訴著什麼,聲音虛弱:
「我,頭暈……」
「好痛。」
「我好像又生病了……」
「姐。」低不可聞,斷斷續續的聲音傳至邢舟揚耳中。
邢舟揚腳下不停,眼前的世界卻霍然間仿佛被蒙上了一層水霧,變得模糊。
出了單元樓,強勁的冷風迎麵吹來,仿佛能將人的鼻涕眼淚都一起凍住。
邢舟揚咬緊牙關,用力眨了兩下眼睛,速度絲毫不減,飛奔向他的車所停放的方向。
其實這種意外發生時,最好的做法,應該是簡單進行止血後,撥打120,等待救護車。
——在受傷失血的情況下,病患不宜處於劇烈的運動、顛簸狀態,否則傷勢可能會加重。
也就是邢舟揚體質好。
即便是背著燕晨下樓梯時,他也穩得像是一塊磐石,上半身的高度幾乎沒有起伏,動作都在兩條腿上,沒讓燕晨受多少顛簸。
幾分鍾後,邢舟揚扶著燕晨,讓他側躺在副駕駛上。
綁好安全帶,不等預熱,車子便迅速駛出小區。
同一時間。
鎖上門、空無一人的邢舟揚家中,他的臥室內,兩台電腦的熒屏在黑暗中不斷閃爍著,交換數據的同時,不斷根據腳本程序輸出新的內容,自動發往遠在另一個省份的某座城市。
車上,邢舟揚繃著臉,不時看一眼燕晨,確認他的情況。
他家離醫院太遠了,燕晨本身又貧血……醫藥包裡的退燒藥少了,他可能還發過燒……
一路焦急、擔憂又自責,到了醫院,燕晨已經徹底昏迷了過去。
不過好在,人送來及時,邢舟揚給他綁的繃帶,也起到了很好的止血作用。
望著剛從搶救室出來,閉目躺在病床上,麵色蒼白如紙的青年。
邢舟揚手伸進口袋,扌莫到了裡麵的手機,卻又猶豫地將手拿了出來。
在此之前,這個動作他已經反反復復,做了不知道有多少次。
最後,邢舟揚重嘆一聲在病床邊坐下,彎下月要,雙手按著頭,目光垂直看著地麵,心想:
他送燕晨到醫院,完全沒有做任何掩飾,隊裡應該很快就能查到……
就讓他逃避一下吧。
邢舟揚沒想到,自己這麼一逃避,就是兩個小時過去。
燕晨還沒醒。
孫一丹給他打來了電話。
邢舟揚自知有過,到走廊接通電話,先中氣十足地吼了聲:「對不起,隊長!」
意料之外,對方沒有過多責備他:「他醒了嗎?」
「還沒有。」
「說說具體情況。」
「是!」
邢舟揚將今天自己回到家後,發生的事詳細報告了一遍,並再次道歉。
得到孫一丹的一聲「嗯」後,他又忐忑地問:「隊長,我讓小顧發出去的那些文件,您看了嗎?」
——他搜集盧、馬二家那些違法犯罪的證據一事,孫一丹心知肚明,且還給過不少指點。
「我看了,你們這次做得很好。」電話那邊,孫一丹停頓片刻:
「聽小顧說,你自己另請了人來辦這事?是認識的朋友?」
「什麼?」邢舟揚一愣。
起了挖人的心思的孫一丹也是一怔:「你不知道?」
邢舟揚滿腹疑惑,他應該知道什麼?
在孫一丹的簡述下,邢舟揚才明白過來:原來,他們準備的那些資料,並不是由小顧發出去的。
不是小顧,那是誰?
邢舟揚遲疑片刻,想起病房內尚且昏迷不醒的青年。
電話中,孫一丹也有了同樣的猜測:「你這位小舅子,是個黑客?」
「我不知道,隊長。」
「嗯,沒事。我還是更傾向於認為,他身後有一位網絡安全技術人才,畢竟專業不對口嘛。」孫一丹嗬嗬笑了兩聲。
燕晨大學所學的專業,叫做「機械設計製造及其自動化」……跟「自製槍支」倒是挺對口。
孫一丹最後囑咐:「你等他醒了,聯係我派人過去。」
邢舟揚:「好的。」
電話掛斷,邢舟揚回到病房,看著仍在沉睡的青年,長長嘆了口氣。
從現在起,職責壓過了其他,他不能對燕晨有任何偏袒……
這怎麼可能?
目光掃過青年的臉頰,看著那和記憶中的女孩極為相似的五官,邢舟揚苦笑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再次查看之前等待燕晨從搶救室出來時,看到的那個熱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