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吻(1 / 2)

加入書籤

夏星池手指捏住手鏈,稍顯幼稚笨拙的編織手法與已然褪色的紅如一道驚雷劃過耳畔。

潮水般解封上湧的記憶讓他不由自主戰栗了一下,被無聲抹去、被深埋於記憶的夢驟然清晰。

——我在夢裡送了小時候的黎乘淵一條手鏈。

如果單單隻是做了一個夢或許不足為奇、

畢竟光怪陸離的幻想中夢到什麼都是有可能的。

聽完白月光的故事,潛意識悄悄編織出這幅畫麵,然後因酸溜溜的澀意而偷偷代入自己為白月光當然也能解釋的通。

夏星池深吸一口氣,可是夢中的東西出現在了現實又怎麼解釋,黎乘淵竟然真有一條他編的紅繩手鏈?!

整個世界都扭曲混亂了,夏星池來不及細想,就感覺又有記憶碎片在頭腦中忽遠忽近的浮現。

順著這紅繩一路溯源,更多夢中沒出現的瑣碎回憶出現——

雨後是萬裡無雲的晴朗天氣,但氣溫同時也更低更冷了。

廢舊破爛的廠房四麵透風,寒風無孔不入的鑽進來。

小夏星池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黎乘淵身上,可黎乘淵卻還是冷的止不住的顫抖,唇色蒼白,深琥珀色的眸子昏沉而沒有焦點。

「穿好你的衣服,」黎乘淵艱難而聲音低弱,「別管我。」

夏星池伸出小手捂住他冰涼的手給他暖著:「沒事我不冷,我怕你著涼了又會吐血。」

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夏星池發現這個體弱多病的瓷娃娃連涼水都不能喝。

可能剛喝下去一口常溫微涼的水,片刻工夫就會胃疼的臉色煞白不住嘔吐,甚至有時候還夾雜著淡紅色的血水。

但這裡條件有限,想找熱水又找不到,夏星池隻好把塑料瓶揣在懷裡捂的稍微熱乎一點,然後再給他喝。

黎乘淵知道自己已經發起高燒了,即便夏星池把自己的衣服給他,他也還是冷得不住顫抖。

他不想把突夏星池也拖累的吹風感冒。

孰料此時卻見這個小財迷歪頭思考了片刻之後,竟又繼續脫身上的衣服。

黎乘淵立即皺眉嗬斥道:「胡鬧!把衣服穿咳咳」

「咱倆抱抱可能就不冷了。」

夏星池繼續脫衣服,然後鑽到黎乘淵身旁抱住他,煞有介事道:「我見過兩隻流浪的貓貓抱在一起取暖呢!」

黎乘淵咳得昏天黑地,肺部揪著疼起來,隱約感覺口中有腥甜的血味。

他一手掩唇,感覺掌心一熱,估計是咳出血來了,卻不動聲色攥拳收回手,免得這個小財迷又被嚇著。

總算不咳了,黎乘淵的嗓音已然低啞,語氣中絲毫沒有這年齡的稚氣而隻有死氣沉沉:

「夏星池你不討厭我總這樣生病麼?別管我,讓我自生自滅吧。」

夏星池聞言一愣,繼而立刻道:「當然不討厭!你生病已經很難受了,我隻想讓你開心點,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黎乘淵嘲諷似的冷冷一笑:「時間久了人人都會不耐煩我是個拖累。」

如果說還有什麼比母親上吊自殺的畫麵更恐怖的,那就是日日夜夜被噩夢折磨,夢到懸掛在空中的猙獰屍體耷拉著長舌,淒厲尖叫:

「我是被你逼死的!是你不爭氣!是你害死了我!!」

黎乘淵從小身體就弱,剛學會走路的年紀就幾次險些高燒喪命。

他母親怕他呼吸驟停,有時候晚上甚至不敢睡,把小小的他抱在懷裡時刻注意狀態,更不必說耐心的哄他吃藥、專心研究食譜給他做飯。

其中的辛苦與濃厚母愛不必多說也有目共睹。

尹懷柔這麼一個人如其名、永遠溫婉細膩、任勞任怨的慈愛母親,竟然會突然就逐漸變得暴躁而可怕,簡直如同換了個人。

尹懷柔會在黎乘淵身體不舒服、沒吃完所有飯的時候,抄起碗用力砸在地上甚至砸在他身上,然後歇斯底裡尖叫狂喊。

還會因為他對過苦的藥生理性反胃嘔吐時,按著他腦袋一碗碗硬灌下去,吐一次就再灌一碗,直到達到讓他喝藥的目的為止。

以至於在黎乘淵第一次胃出血嘔血時,雖然因年幼未知而恐懼,卻不敢告訴尹懷柔,不敢讓任何人知道。

他獨自一人默默忍著劇烈的胃痛咬緊牙關一聲不吭,懷疑自己可能是快死了,直到因失血過多而暈倒才結束這酷刑般的煎熬。

黎乘淵垂眸,在那個永遠刻在他腦海中不能磨滅的、尹懷柔自殺的那個暴雨夜裡,他也是這樣突然發起高燒。

睡夢中他隻覺得冷的發抖,骨縫都在疼,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發燒了,卻本能的咬牙一聲不吭不讓人知道他病了。

病痛昏沉中,卻忽然從床上被拽著衣領拽起身來,緊接著一記響亮的耳光惡狠狠甩在臉上!

竟硬生生把虛弱中的黎乘淵抽的當場昏厥,又被下一個更狠的耳光打醒。

他睜開眼,看到尹懷柔滿臉憎惡乃至咬牙切齒的表情。

她身上依舊穿著白色睡裙,以前對於幼小的黎乘淵來說,母親把他抱在懷裡時,這衣服上淡淡的馨香溫暖就如燈塔和避風港,是溫柔安心的象征。

可現在卻隻是猶如厲鬼。

尹懷柔陰冷而滿懷恨意的一字一頓道:「你、發、燒、了。」

黎乘淵高熱昏沉之中,幾乎感覺不到被扇的腫起的臉頰在火辣辣的疼。

他隻驟然被自己又生病了的恐懼和自厭所籠罩,更不知她怎麼會半夜出現在自己的房間。

此時尹懷柔在房間裡開始哭喊發狂,開始歇斯底裡的砸東西。

而別墅中的眾人早都習慣了她瘋癲的精神,對此見怪不怪也懶得來查看。

黎乘淵想起身,卻忽然一陣劇烈的頭痛。

高熱引得他那查不出病因的眩暈突然發作,他當即無力的栽倒回床上,絲毫不能動彈。

可這次眩暈發作時,他的意識恰好是清醒的,甚至連眼睛都是睜著的。

尹懷柔哭喊大吼著:「都是你的錯!是因為你不夠好!她的兒子那麼健康,為什麼你是這樣的!」

「不是我的錯不是我,我問心無愧!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就是因為你,他才會和別的女人生孩子,一定是因為他不喜歡你!」

尹懷柔說著說著突然笑起來,笑的恐怖淒厲。

黑夜中電閃雷鳴,暴雨敲擊玻璃,黎乘淵的眼前始終天旋地轉,渾身無法動彈,隻能無聲看著她發瘋。

然後,他就眼睜睜看著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繩子,掛在了他房間天花板的牢固裝飾掛件上。

黎乘淵當時雖然還小,卻隱約知道她要乾什麼,連忙咬緊牙想起身阻攔她。

但這廢物而垃圾的身體卻依舊暈眩無比,頭痛欲裂,絲毫動不了甚至說不了話——唯獨眼睛看的清清楚楚。

她的絕望她的瘋癲,包括她死後的猙獰。

更是眼看著曾經最溫柔最愛的母親變成瘋子,又變成屍體,然後與她對視了整整一夜。

破舊的廠房中,夏星池伸出短短的胳膊緊緊摟著黎乘淵,希望他的體溫能早點降下來。

顯然他已經燒迷糊了,向來話少沉默的小瓷娃娃竟然斷斷續續說了這麼多。

又或許是壓在心裡無人可以傾訴,當病痛打敗理智的防線之後,他終於可以肆意一次。

夏星池靜靜聽著他說完,作為一個無親無友的財迷小孩子,第一次感覺到心疼這種情緒。

夏星池認真說,「雖然你不肯叫我小夏哥哥,但我還是永遠不會嫌棄你。如果你生病了,我願意隨時隨地照顧你,我保證!」

說完,夏星池想了想,小腦袋瓜子確實也想不通母親怎麼能專門跑去兒子的房間裡自殺。

畢竟他在街上滿眼羨慕的看到的母親都是很愛孩子的,即使不愛,也沒必要這麼慘烈這麼如像有血海深仇。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戳了戳黎乘淵白的仿佛要透明的臉腮:

「你沒有做錯。你媽媽可能和我們孤兒院的叔叔一樣腦袋暫時生病了,看起來就會像變了一個人。」

「她的本意肯定不是責備你,你不要自責了。」

黎乘淵卻偏執又漠然的略一搖頭,啞聲平靜道:「是我的錯,她在恨我。」

「如果我能健健康康的如果我能起身拉住她,如果我能喊人過來為什麼我還沒死?」

夏星池回神時,見自己仍舊站在空無一人的書房裡,而腦海中的記憶碎片竟變得無比清晰。

他突然知道黎乘淵那天瘋起來時,為什麼可怕而淡然的乾嚼了一整板退燒藥。

因為這段記憶的結尾,正是以年幼的黎乘淵突然在夏星池的懷裡發起瘋落幕——

他太不想生病了,不想的發了瘋。

這念頭已經烙印在心頭,如蛆附骨,如影隨形。

讓黎乘淵瘋魔般用各種方式欺騙別人也欺騙自己,大把的止痛藥、退燒藥咽下去,用最後的慘烈方式掩飾自己內心深處滔天的內疚絕望和無能為力。

夏星池深吸一口氣,心頭驟然泛起密密匝匝的心疼。

他的思路仍混亂無比,和黎乘淵有關的記憶也依舊殘缺。

他搞不清自己完整沒有空缺的記憶中怎麼會突然多出這麼一段清晰真實的記憶,可這條紅繩手鏈就是這一切都不是幻想的最好證明。

所以黎乘淵到底去了哪裡?

雖說回憶將時間無限拉長,但實際上隻是須臾之間。

李姨從樓下趕上來,總算說出了剛剛要說的話: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其他相关阅读: 這個遊戲處處高能 貧道應個劫 四合院:從拯救秦淮茹開始 紈絝第一君 披著美強慘馬甲的我刀哭直播間 美杜莎與孫悟空 穿成屑首領妹妹 [獵罪圖鑒]安全區 聊齋裡的怪物都愛我 我的收養人叫五條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