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正蠢貨(1 / 2)
雲半嶺。
鳳北河站在雪山之巔,微微仰著頭看著頭頂數百丈被雲霧遮住的九重天,眸瞳一片淡漠。
在空盪盪的棋盤上,一隻雪鴞嘰嘰喳喳道:「……那陰藤像是瘋狗一樣,寧願百年結的靈果爛在藤上也不願讓出,他油鹽不進,我隻好硬搶。」
一顆黑棋在鳳北河五指上靈活地轉動,他頭也不抬:「搶到了嗎?」
「沒。」雪鴞將差點被薅禿的尾羽給他看,頹廢道,「那鬼東西也不知道吃什麼長的,靈力陰邪得很,我……恕我無能。」
「吃什麼長的?」鳳北河淡淡道,「吃屍體長的。」
雪鴞一怔。
少尊和那棵陰藤……很熟?
九重天突然傳來一陣龍吟,一條黑龍騰雲駕霧而來,雪山之巔瞬間降下磅礴大雨,因寒意而凝結成寒冰。
凍雨簌簌砸下。
雪鴞被砸得嗷嗷直叫,撲騰到石桌底下躲著。
很快,黑龍落在雪山之巔。
雲歸化為人形,麵無表情將一個鮮血淋漓的人扔到鳳北河腳邊。
鳳北河垂眸一看,瞳孔劇縮。
雪鹿醫奄奄一息,不省人事,一身寒靈脈中竟全是火屬靈力。
鳳北河麵不改色,道:「父尊這是何意?」
「少尊不是很會揣度尊上的意思嗎?」雲歸冷冷道,「怎麼現在就不懂了呢?」
鳳北河不動聲色地捏緊五指的棋子。
雲歸懶得和他多說,冷笑一聲,警告道:「鳳北河,仔細點你的鳥命,小心別落在我手裡!」
說罷,化為黑龍咆哮而去。
凍雨再次劈裡啪啦砸下。
鳳北河麵無表情,神色難辨。
偌大九重天隻有仙尊和那兩條龍在,偏偏龍族對仙尊忠心耿耿,很難買通。唯一自由出入九重天的,便是雪鹿醫。
隻是雪鹿族自來高傲,一向不和三族之爭有牽連。
鳳北河機緣巧合和這隻雪鹿相識,隨後為其籌謀,用培育出「金光草」之功讓他順利成為九重天「雪鹿醫」,做一枚聽話的棋子。
——「仙尊在暗中尋陰藤果」這一消息也是雪鹿醫告知的他。
仙尊一直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此次為何突然發作?
雪鹿醫說錯了話,還是做錯了什麼事?
水連青呢?
鳳北河眉頭緊皺,五指輕輕一動。
周遭本來輕緩紛紛的大雪也如狂風暴雨似的,呼嘯卷起。
躲在桌底的雪鴞怯怯地抬頭瞥了一眼,眼尖地看到鳳北河指縫中緩緩落下一撮漆黑的齏粉。
——那顆黑棋,竟被他硬生生捏成粉末。
雪鴞腦袋一縮。
他就算再蠢也看出來鳳北河在發怒,完全不敢往前麵去湊。
不知過了多久,周圍肆虐如刀子的風雪消停不少,鳳北河冰冷的聲音傳來:「再去尋陰藤,不要讓鳳行雲捷足先登。」
雪鴞忙道:「是。」
***
九重天。
扶玉秋舒舒服服在雲霧般柔軟的床上睡了一覺,再次睜開眼,外麵已天光大亮。
旁邊有窸窸窣窣衣物摩擦的聲音。
扶玉秋瞪著腿艱難用胖胖的身體伸了個懶月要,迷迷瞪瞪轉過頭去。
仙尊坐在床榻邊,披頭散發,外袍鬆鬆垮垮披在肩上。
他似乎在發呆,聽到白雀的動靜,麵無表情偏頭看他。
扶玉秋見他這個表情,頓時一個激靈。
生氣了?
自己可什麼都沒乾吶。
仙尊冷冷看他,金瞳好似有烏雲翻滾,眼底全是冰冷戾氣。
他在不滿。
扶玉秋都懵了,完全不知道這活閻羅到底在不滿什麼。
起床氣嗎?
仙尊身上翻湧的戾氣越來越重,他下頜繃緊,手指成爪,克製又緩慢地伸向白雀。
扶玉秋睡眼惺忪,看著那隻朝自己伸來的修長漂亮的五指,完全不知道自己死期將至。
「伸手乾嘛?」扶玉秋歪著腦袋迷迷瞪瞪地看。
那手離得越來越近,這時扶玉秋才看到,仙尊手腕乃至整個手上,好似有水珠正緩緩滲出。
滴答一聲,落在床褥上。
那並不是汗水,更像是火將水燒熱後蒸騰出來的水珠。
雪鹿醫之前說過一句——「您連『水毒』都中過。」
這就是……水毒?
扶玉秋在心中「哦哦哦」,心想:「又擦手?」
他懂了。
仙尊暴起青筋的手已經伸到他麵前,那五指好似蘊含著龐大的力量,微微一鉗就能將這隻白雀捏成肉泥。
心中的暴戾嗜殺猛地翻湧而出,那雙金瞳也在瞬間變得徹底猩紅。
他厭煩了。
他決定殺了這隻鳥。
世間所有活蹦亂跳的東西,都該死。
憑什麼……
下一瞬,仙尊冰冷的掌心突然被一個溫熱的東西蹭了蹭。
五指猛地蜷縮一下。
仙尊怔然看去。
那隻白雀努力站直爪子,將圓滾滾的身子在他全是水珠的掌心用力蹭了兩下。
仙尊:「……」
溫暖又柔軟的觸感,緩緩從掌心遍布全身,冰冷的心髒像是被尾羽掃了一下,又癢又麻。
仙尊垂眸看他。
扶玉秋正賣力地撲騰翅膀讓自己往上蹦,用腦袋上的毛去頂仙尊掌心上的水,努力當一塊擦手布。
「真是麻煩。」他心中嘀咕,「手上有水就生氣,怎麼比我脾氣還不好?」
他正賣力給脾氣不好的仙尊「擦手」,突然感覺身子猛地失重——他被人捧起來了。
扶玉秋疑惑地抬頭看去。
仙尊眼底的暴戾不滿已然消失,轉瞬變回平日裡那個溫文爾雅喜怒無常的活閻羅。
「小殿下喜歡水?」他淡淡問。
扶玉秋歪頭,不懂他想做什麼,但也點點頭。
草喜歡水,理所應當。
仙尊笑了:「九重天寢殿後方有處醴泉,想去嗎?」
扶玉秋聽到「泉」這個字,忙不迭點頭,腦袋都要點出殘影來了。
醴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