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羲禮群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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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好似有無休止的呼嘯風聲。

扶玉秋感覺自己做了個長久到幾乎醒不過來的噩夢,身體失重,像是掉到了無底洞,一身的毛都要被吹飛了。

不知是空氣太過稀薄,還是從九重天突破小世界的壁壘讓他靈力耗盡,扶玉秋甚至能察覺到自己身體的溫度正在一點點消散。

身體越墜越冷,扶玉秋迷迷糊糊間撲騰了兩下小小翅膀,卻根本無用,反而掉得更厲害了。

「我又要死了嗎?」扶玉秋迷瞪著心想。

不知怎麼,他心中突然湧起無窮盡的頹廢和消沉,連掙紮都不想掙紮,閉著眼睛任由自己越墜越深,身體像是結了一層寒冰,緩緩從翅膀蔓延至心髒。

風聲長久灌入耳朵,將他震得耳朵發懵,聲音也在漸漸遠去。

就在扶玉秋以為自己就會這樣徹底失去意識時,像是被蒙了一層結界的耳朵突然聽到一聲鳳凰鳴叫。

那叫聲清越,穿透厚厚雲層,匯入扶玉秋耳中。

扶玉秋倏地睜開眼睛。

視線朦朧,周圍全是遮天蔽日的雲霧。

目光盡頭,一隻五彩斑斕的鳳凰展翅揮動華美的翎羽,迅速朝他飛來。

扶玉秋眼瞳微微渙散。

鳳凰……

心中認命的消頹猛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滿心委屈。

——好像在瀕臨崩潰前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扶玉秋感覺自己似乎是開心地叫了聲「鳳凰!」,但被狂風吹得自己都聽不到。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瞬,鳳凰已到他麵前,金瞳粲然,溫柔得好像寒夜中的燭光。

扶玉秋終於放心任由自己陷入黑暗中。

****

下界。

彤鶴飛過滿地廢墟的天聽塔,金燦日光傾灑而下,將華美翎羽照得熠熠生輝。

鳳北河飛至彤鶴族,化為人身,一身黑袍神色漠然邁入五彩流雲的入口。

看守之人瞧見鳳北河,眼眸微微一閃,恭恭敬敬頷首行禮。

「見過少尊。」

鳳北河身形如同一把鋒利的劍,衣擺掃過兩邊花草。

本來盛開綻放的花簇像是遇到寒風,陡然蒙上一層白霜。

風一吹,碎了一地。

瞧見這副場景,看守早已見怪不怪,甚至撇撇嘴,對同伴做口型。

「小怪物。」

因鳳北河將天聽塔推倒一事,整個彤鶴族長老已聚集在一起,或憤憤不平,或唉聲嘆氣。

一個穿著華麗衣衫的女人坐在首座,眉頭緊皺,容貌和鳳北河有幾分相像。

鳳北河麵無表情走進去,冷冷一掃,道:「何事?」

他一過來,整個吵鬧不休的廳堂安靜一瞬。

眾人麵麵相覷。

天聽塔傾倒一事一出,彤鶴族受下界詬病謾罵。

長老們頭疼欲裂,叫囂著鳳北河捅的簍子讓他自己來收拾!

但鳳北河的身份已不是當年那樣能任他們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他們也隻能無能狂怒罷了。

隻是沒想到,常年不回雲半嶺的鳳北河竟真的來了。

四周一片安靜。

離得最近的彤鶴族長老開口道:「北河啊。」

鳳北河眉頭一皺,臉上全是厭惡。

長老隻好改口:「少尊,天聽塔被毀一事,果真是尊上下令?」

「你既不信,盡管去九重天問便是。」鳳北河冷漠道。

長老被當眾駁斥,神色有些難看。

就在這時,首座上的女人終於冷冷開口。

「既是仙尊下令,你為何不廣而告之,何故將所有仇恨都引來彤鶴族?」

鳳北河身體一僵,低聲道:「娘。」

「不敢讓少尊喚娘,折煞我了。」

彤鶴族主氣勢看起來森嚴又冷厲,冷冷看著鳳北河時,全無溫情:「鳳北河,你是故意為之嗎?」

一直冷漠強勢、好似對所有事都無動於衷的鳳北河猛地握緊垂在身側的手,掌心被指甲劃出幾道血痕來。

彤鶴族姓為「雲」,但自從成為少尊後,鳳北河便被仙尊賜「鳳」姓。

鳳北河一直覺得姓什麼都無所謂,直到彤鶴族主叫出這三個字,卻宛如一柄刀刺入他的心髒。

他微微一閉眼,無聲吸了一口氣。

再次睜開眼睛時,剛才那道幾乎絕望的脆弱已然消失。

他鬆開握拳的五指,冷淡掃了一圈眾人,漠然道:「不想炎火雨落在雲半嶺,就少置喙此事。」

說罷,轉身便要離去。

彤鶴族主厲聲道:「鳳北河!」

鳳北河猛地回頭,身上吸收鳳凰金翎的威壓鋪天蓋地橫掃而去。

僅僅隻是用鳳凰金翎來修煉,那股威壓卻也能迫得眾人心如墜寒窖,瑟瑟發抖——甚至修為差的都控製不住化為了原形。

彤鶴族主瞳孔劇縮,愕然看他。

鳳北河看著她的眼神毫無感情,冷冷道:「既然你們都認為我是個怪物,就不要沾著我的好處,再高高在上地怨恨我。」

他漠然轉身,漆黑衣擺獵獵翻飛,隻留下好似永不會倒下的背影。

彤鶴族靈力屬火,但鳳北河一出生便是個不折不扣的小怪物,靈力雖有彤鶴的氣息,但卻是能將人凍成冰霜的「藍火」。

鳳北河走出彤鶴族,展翅化為華美彤鶴。

耳畔有個低沉的聲音陡然道:「鳳凰下界了。」

鳳北河瞳孔微縮。

「他為何突然下界?」

「不重要。」那個聲音怪笑道,「他神魂不穩,又瘋瘋癲癲的心存死誌,連鳳凰傳承都棄之敝履。我本以為還要再枯等幾年才能等到他隕落,不曾想……他竟然主動送死。」

鳳北河輕輕「嗯」了一聲,展翅飛入天空。

「鳳凰批命大不祥,他本是天道遺棄之人,卻不知從哪裡得來的天道氣運,苟活至今。」那聲音幽幽響在耳畔。

「隻要你將他的氣運奪過來,我便能奪舍他。」

「我不便親自出手。」鳳北河道,「逆轉鳳凰氣運之法的靈紋我已放在下界玄燭樓,隻要他下界,不出半個時辰便會有人循著靈紋氣息找到鳳凰。」

隻要攜帶靈紋的修士靠近鳳凰,便能將鳳凰的氣運逆轉、反哺到鳳北河身上。

下界因幾場炎火雨,靈力枯竭,無數靈脈乾涸。

一條靈脈,就能讓無數修士為他賣命。

***

扶玉秋身處一片黑暗中。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到這裡的,周圍一片一望無際的漆黑,隻有兩根華美的雕花石柱佇立在兩邊,像是一扇巨大的門。

扶玉秋歪歪腦袋,嘗試著往前走,想要跨過那扇門。

隻是剛一靠近,就被一層無形的結界阻攔住。

與此同時,一個聲音從虛空傳來,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溫柔。

「你這一生最後悔之事是什麼?」

扶玉秋迷茫地心想:「什麼後悔之事?」

那個聲音道:「這是過界門的鑰匙。」

扶玉秋更茫然了。

界門?

他曾聽說過,若是強行跨越三界,必須要付出點什麼代價才能度過界門。

從九重天到流離道,也要界門嗎?

更奇怪的是,過界門的代價往往是交出最重視的東西,每每度過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

他為什麼隻要回答「最後悔之事」就能算鑰匙?

扶玉秋覺得自己在做夢,但無論如何都醒不過來,隻好想了半天,嘗試著說:「我最後悔救了鳳北河那個啾啾啾?」

「啾啾啾」不是什麼好話,界門似乎噎了一下。

好一會,界門才說:「不對。你並不後悔救人性命。」

扶玉秋撇撇嘴,想了想:「那我後悔從聞幽穀出來。」

界門嘆了一口氣,道:「這個也並非你後悔之事。」

扶玉秋皺眉,心道這門難不成能窺探內心不成。

界門見他不吭聲,像是在賭氣似的,無奈道:「你不想去下界嗎?」

扶玉秋悶悶道:「想。」

界門許是覺得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麵前虛空猛地扭曲一瞬,一道靈力猛地鑽入扶玉秋眉心。

扶玉秋往後一仰,被輕柔地托住,直直墜入記憶深處。

「耳畔傳來一陣磕磕絆絆難聽至極的箜篌聲。

「真的沒有樂感……」有人嫌棄地說,「宮商角徵羽,沒一個彈在調上。」

扶玉秋一皺眉,就感覺自己眉心被人戳了一下。

他捂住腦袋,忿忿抬頭道:「那我不聽好了,別罵了。」

兩隻小臂間的寬袖垂下,視野緩緩露出一張人臉來。

那人其貌不揚,和其他人類一樣醜得千篇一律,手腕上纏著四指寬的白稠,左手修長骨節分明,但右手卻像是木頭似的,小指不太靈敏,時不時輕顫兩下。

竟是隻木手。

扶玉秋趴在木琴上,賴嘰嘰地說:「樂師。」

樂師皮笑肉不笑:「謝謝你,我有名字。」

「樂師。」扶玉秋像是極其苦惱,悶悶地說,「我給出去一片小葉子,要不要把它拿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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