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蟲,修改作話)(1 / 2)
諸縈離開之後,順著街道向前而行,不知道經過了幾個坊門,又拐了幾個街道,當她又穿過一個轉角,竟一眼瞧到一個門庭巍峨的建築。
看的諸縈微征,因為浥城身為宋室王畿,規製一向嚴苛,不論是城邑還是城牆屋舍的高度,都有規定,一分一毫都不可僭越。
但是眼前的這座……看規格和其宏偉程度,諸縈覺得,稱之為宮殿亦不為過。
這若是在其他諸侯國瞧見,諸縈一定不覺得驚訝,但是堂堂宋室,如今還能維持一二分顏麵,靠的就是綿延百年的森嚴等級,如今宋王室雖然衰弱,其威嚴正統,即便諸國的百姓不說,心中也始終留有認同。
所以正常情況下,宋王室無論如何,隻怕是寧願墨守成規,也不願意將傳承百年的禮製法度打破。
那這算怎麼回事?
門台厚重,甚至刷上了紅漆,宋室尚火德,所以紅色在宋國,即便在諸侯國間,都屬於尊貴之色,非身份高貴者不可用。
可門前屋後,所塗漆色,顯然沒有避諱紅色的意思。而且和王宮建築特別相似的是,其中竟有一座高台,且左右規整對稱,隱隱間透出隻屬於宋王室的莊重嚴謹。
門口竟然還有甲士把守。
不過……
諸縈看著陸陸續續,竟有三五學子或是結伴,或是獨行,毫無阻攔的走了進去。
他們麵上談笑,或是時有爭辯,手中握著竹簡,有人頭戴高冠,也有人隻是用布條束發,有穿著錦衣華服者,亦有人身著樸素深衣。
但是此間氛圍,著實令人心生向往。
怎麼說呢,諸縈明明是在一個連封建社會都稱不上的時代,但是僅僅是在門前相望的功夫,竟然奇異的感受到了一種自由爭辯的學術之風。
讓諸縈不由想到一句話,『自由之風,永遠吹拂』,而此時明明隻是窺見一隅,就叫她感受到了這種氣氛。甚至於,她預感此處的氛圍之濃厚,甚於她在現代時所見的那些大學。
這樣神奇的感受讓諸縈心生向往,忍不住想要進去瞧一瞧,不知裡頭又會是什麼樣子。
但諸縈不是沖動魯莽之人,她沒有直接大喇喇的試圖進去。
方才她亦瞧見了,短短的時辰內,看似進了不少人,其實隻是那些峨冠博帶、廣袖長袍的學子們。再抬頭看看,上頭赫然掛著岐下之學四個字。
縱使不知底細,但有了這些提醒,足夠叫諸縈猜出一二。
她眼睛一彎,目光狡黠,顯然是有了主意。
雖然這個時代沒有像現代那樣,隨處可見服飾店,號碼也沒那麼齊全,但是也相對不錯,至少還是有幾家成衣鋪子的。而且和現代不同的是,古人的衣物是可以典當的。
貴有貴的典當,窮有窮的典當,畢竟一身不帶補丁的衣裳,在普通百姓眼中,就已然是極好的衣裳。
諸縈身上帶的錢夠,自然是不準備買舊衣服的。不過,直接進去就試男子的衣裳,似乎有些不太恰當,而且她的麵部輪廓太過柔軟,即便穿上了男子衣裳,束起頭發,或許還是掩飾不住女氣。尤其是她還沒有喉結。
但是這些問題,似乎也可以掩飾。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裡的風氣相對開放。之前,諸縈在翻閱書簡的時候,就見過竹簡裡竟然公然寫了某諸侯國的某位王上,和他的大臣有過一段不得不說的故事……
不但在祭祀禮後,應按規製品階分給諸大臣肉的時候,額外偏心的給了那位大臣遠超規製的分量,還在宴飲時嘗了甜果子之後,眼巴巴的著人送至那位大臣的席前。身為一國王上,每每都會與群臣相討政事,有時論至深夜,也為常事。
但是到了這種時候,某王上,便欲單獨留下那位大臣。
被大臣應對自如的婉拒之後,甚至同左右侍候的人感嘆,「嗟乎,卿如朝陽,灼灼兮予目,寡人黃發駘背,醃臢不堪,何與卿相配,嗚呼哀哉!」
然而這樣的事,之所以被記載下來,並不是因為對方是王上,而是因為這位大臣,乃是難得的名臣。誰能想到,這是用來誇贊大臣美姿儀的實質證明……
而且據諸縈認認真真的再三翻閱之後,完全可以肯定,為大臣做傳之人,在字裡行間,表達的全是贊賞欽佩之意,沒有半點指責。
後來諸縈翻的竹簡多了,像這樣的故事也時常能瞧見。大抵便了解到,此時的人,對於這種事,並非嫌惡的態度。相反,若是這樣風流傳聞中的人物生的龍章鳳姿,姿容俊美,甚至還會傳為美談。
而且王公貴族們一樣可以在意自己的容貌。如衛鄭這樣地處險惡的諸侯國,或許國中更崇尚勇武之風,審美上偏向五大三粗,孔武有力的野性之美。
但是中原諸國的審美就更多元化一些,而且比起單純的野性美,他們更崇尚精通六禮的君子,既要有握劍舞木倉的體力,又要有與人論述爭辯時的應對自如,沉著冷靜。
當然,有些士人,先天達不到如此標準,於是神奇的,有些男子亦會傅粉。
而令人稱道的是,這似乎是一件極為尋常的事。不少大臣,若是國內的君主是個重視相貌的,上朝之前,他們各個也要傅粉,才能上朝。
所以諸縈若是想女扮男裝,即便看起來稍微女氣也是無妨,沒有喉結可以推辭年齡尚小,膚色白皙,大可稱是傅了粉。隻要她看起來泰然自若,沉著冷靜,自然不會有人能拆穿她。
諸縈在進成衣鋪子之前,猶豫了一下,仔細想了想,又轉頭往一家胭脂鋪子裡去了。
這時候的所謂胭脂水粉,主要是鉛粉或是米粉。鉛粉不論是色澤還是服帖的程度,都要比普通的米粉要好上不少。但是諸縈毫不猶豫,買下了一盒有些微黃的米粉。
她又不是不要命了,鉛是重金屬,這樣的東西塗抹到臉上,她暫時還不想離開這個美好的世界。不過,以鉛粉製成的胭脂水粉在貴族女子間盛行的程度,不少貴族女子之所以芳華早逝,鉛粉或許占了一部分原因。
買完了米粉,她又去逛了逛玉飾,挑選了一塊看起來成色隻是普通,甚至略有瑕疵的玉佩。
覺得差不多了,諸縈才轉身往方才的成衣鋪子而去。
一踏進去,就有一個穿著麻衣的中年男子殷勤的朝諸縈走過來。
這應該就是成衣鋪子的主人,他雖然臉上掛滿笑容,但是細小的眼縫裡是藏不住的精明打量。隻聽他熱情的道:「姑娘這是要買什麼?小人這剛從吳國的商旅手中進了些吳國獨有的絳花布匹,色澤艷麗,定然適合您這樣容貌……」
諸縈的目的可不是為自己買女子裙裳,她打斷了店主人的話,「妾是替將要遠歸的阿弟來采買些新衣裳的,煩請您看看有哪些成衣適宜未及冠的求學男子。」
店主人被打斷了也不生氣,反而興高采烈地,「小人明白了,隻是不知姑娘您的弟弟,身量幾何,是胖還是瘦?」
諸縈佯裝思量的模樣,過了一會兒才蹙著眉,略微有些不確定的道:「妾與阿弟時隔一年未見,應當……」
諸縈上下比劃了一下,有些猶豫,「如今身量應當同妾差不多,至於胖瘦,應是偏瘦一些。」
店主人連連點頭,「小人知曉了,恰好有幾件衣裳,應當會適合姑娘您的阿弟。還請姑娘這邊請。」
然後他就伸出手,朝向左側的一邊,並請諸縈稍候。
諸縈也趁機打量了鋪子裡頭的模樣,她發現這裡的不但有布匹,甚至還有不少皮料,而能被擺出來的成衣,不少都質地上乘,隻可惜看一些袖口處都有些磨損,亦或是能明顯的瞧出來,一些本該繡著品階紋飾的地方,被剪裁修改過。
就在諸縈打量的時候,店主人也將衣裳一一拿了出來。將三件衣裳平攤擺在了諸縈的麵前。
「姑娘您的阿弟既然是求學的學子,衣裳自然要得體,這是上好的綢布製成,上頭的紋飾也是手藝上佳的繡娘精心繡製的,這圖案是代表祥瑞的……」
看店主人唾沫橫飛,麵色興奮的介紹,諸縈卻不大感興趣,她搖了搖頭,太過厚重招搖,顏色也十分艷麗,不太適合她。
店主人從善如流,立刻又為諸縈講起第二件,隻是諸縈一看衣裳上微不可察的摩擦痕跡,就猜到這應該是舊衣,所以她仍舊拒絕了。
這次不待店主人介紹,諸縈的目光攸然落到在鋪子一處角落掛著的衣裳。
是東方既白的淺藍色,並不張揚,亦不灰撲,關鍵是,這件衣裳的形製和那些深衣略有不同,看起來很像她那個時代的儒服深衣,一眼望過去就滿是書卷氣,讓諸縈很是喜歡。
她直接指向那件衣裳,道:「可否容妾瞧瞧那一件?」
店主人看到諸縈指向的那一件衣裳,不由得愣了愣,但是快反應過來,連連道:「自然可以,姑娘您的眼光可真好,這件衣裳小人本是不準備賣的。」
然後就上前將那件衣服取了下來。
待諸縈認真瞧得時候,他又開始說這件衣裳的做工有多細致,裁剪多麼的適宜。
諸縈認真看了看衣裳,確認這不是舊衣之後,抬首對店主人道:「這件衣裳的確不錯,隻是,不曾親試,亦無法知曉是否合身。」
這話倒是把店主人弄得一懵,他有些懷疑是不是諸縈一件都未瞧上,所以說的托詞,不是說她的阿弟遊學在外,還未歸來嗎,如何有法子試衣裳。
就在這時,諸縈恍若突然想到一般,「妾倒是有個主意,妾和阿弟的身量差不多,若是妾能穿上,應該在阿弟身上便相差不離。」
店主人剛剛措不及防,被諸縈的話弄得一懵,這時再聽諸縈說,下意識地就答應了。
諸縈目的達成,彎唇一笑,「不知妾該去何處試衣裳?」
雖然明知道令諸縈一個女子,穿男子衣裳,有些不合禮製,但既然已經答應了諸縈,自然就沒有再推脫的道理。
所以店主人朝後頭喊了一聲,一個身材豐腴,臉上略經風霜,但是瞧著言行十分爽利的婦人從簾後走了出來。
店主人直接令婦人帶諸縈去試試衣裳。
看二人相處時的神色,諸縈猜測兩人應是夫妻。
顯然婦人瞧見諸縈手中的衣裳時,略愣了愣,然後狠狠瞪了眼店主人,但或許是顧及對方的顏麵,到底沒有當著諸縈這個外人的麵前發作。
她很客氣的將諸縈帶到簾子裡頭,簾內的地方不大,擺放了不少的布匹,不過勉強算是整潔。裡頭還有扇門,婦人將讓諸縈去裡頭換衣裳。
諸縈也不扭捏,用門栓將門合上,就開始換起了衣裳。
也是巧合,諸縈當時不但是一眼瞧中了這件衣裳,現下換上之後,竟發現衣裳的大小正好,可能稍微寬鬆一些,但是絕不至於有袖長衣擺過長的事。
毫不猶豫,諸縈決定就是這件了。
她打開門出去,也未將身上這件脫下,直接去尋了店主人,「這件衣裳倒是挺合適的,不知您要價幾何?」